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同时涌起一个念头:此人,深不可测。
“这里是二十万两的银票,瞅瞅?”
大梁朝的银票,最大面额是一百两,二十万两就是二百张。即便都是纸,但堆在一起,也是足够让人心动。
夏其然下意识地伸手要拿,却被沈怀瑜一手按住,“银票有了,货呢?”
“哼,货有的是,就怕你吃不下。”
“这事就不劳夏三公子操心了。”
夏其然恨得咬牙切齿,“以前只道你小子不爱说话,原来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倒是我小瞧你了。”
“夏公子倒是从小叫到大,可惜没什么用。”
夏其然觉得自己又是一阵气血上涌,知道自己这个不读书的,要论耍嘴皮子,实在是耍不过沈怀瑜这种拿过功名的,便将话题一转,“这一次货,我只能给你五百斤。”
“行啊,”沈怀瑜往椅背上一靠,“那你就搂着它们睡觉吧,我还是去找夏其轩算了。相信等大公子出海回来,五千斤都应该不成问题。唉,这人和人啊,就是不一样。”
虽然明知沈怀瑜在挑拨离间,但夏其然还是忍不了,“那你想要多少。”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不可能。最多三分之一。我还要保证其他州的货源。”
“屁的其他州,江州你现在能卖出一两银子的货,就算你厉害。你是当我不知道如今江州的形势么?如今你只有跟我好好经营并州这块地方,把你的存货全出干净,才是最安全的。”
沈怀瑜身体前倾,“等到我们壮大了,每个月就是几百万两银子,到时候,夏其轩就算是嫡子又如何,你就是用银子砸,也砸死他了。等到夏大人百年之后,家主之位,还能是别人?”
从夏其然疯狂又贪婪的眼神中,沈怀瑜看得出,他心动了。
这一套说辞可是他想了很久的,只有挑起夏其然与夏其轩的对立,他才能让夏其然不顾一切的把江州的货都送到并州来。
只要江州的货清空,齐宣就可以在州动手,到时再把海上的路线封死,福.寿.膏之毒,就可以彻底肃清!
夏其然的确是动心了。不为别的,只为能胜过夏其轩。
一直以来,他就与他暗中较劲。只是他不是做文章的那块料,发现比文的比不过后,就改行走了武路。
结果练了三天半,又觉得太辛苦,想着自己就算练得再厉害,最终还得手下去替他办事。于是就暗中纠集了一批混混,组成了黑然堂。
后来,他的黑然党很是为父亲办了几件棘手的事情,他在家里的地位也一度超过夏其轩。
可好景不长,夏其轩不知怎么搭上了陈霄那条线,更是借此让父亲与京城那位说上了话。至此,夏其然又被哥哥踩在脚下,而且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是翻身无望。
如今江州有齐宣在搅和,即便是爹爹也只能夹嘴尾巴做人,若是他能在这里搏得一番天地,拿回大笔的银子,就算暂时坐不上那家主之位,至少父亲也会高看他一眼。
“哼。你想全要,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我这一次带的,可不只是一千斤。”
沈怀瑜心里暗暗高兴,磨了半天嘴皮子,大鱼总算开始咬钩了。
“不论你有多少,我照单全收就是。”
作者有话说:
华夏古代版私生子之战【大雾】
第83章 快刀斩乱麻
江阳城天牢, 深夜。
一个黑衣人堂而皇之的从天牢的正门而入,而守在门口的守卫却对他视若无睹,甚至还有一人递给他一把钥匙。
拿了钥匙后, 此人一路来到地下二层的死牢里,在最里面的一处监牢门前,看了那个背对着门躺着的人,轻笑了一声。
没想到那人竟然坐了起来,扭过头, “你是来送我上路的?”
那人掏出钥匙, 打开牢门,“纪大人, 一路走好。”
说罢,也不废话掏出一把匕首, 直奔咽喉而去。
然而他的动作却是戛然而止僵在了半路,随后一蓬鲜血从他的咽喉处喷出。
“你不是纪……”话没说完, 这人便气绝当场。
“你啊, 不仅来的晚, 知道的太晚了。”“纪南安”轻轻扶住尸身,让他倒向一旁, 然后快速地扒下了他的衣服,又把自己身上的囚服套在他的身上。
“老子在牢子里闲得都快长出毛来了, 你竟然才来,害我白白浪费三天。”
此时骂骂咧咧嫌对方刺杀自己来得太慢的,正是平越。
换好衣服后,他又拿起刺客用的匕首, 在地上的血迹上蹭了蹭, 做出刀尖滴血的样子。
随后将尸体扛在肩上, 拎着匕首,大摇大摆地向外走去。
外面的守卫见“他”进去没多会儿就扛了尸体出来,全都吓得不敢出声,也就更不敢去问。
唯有一个像是牢头的人大着胆子道:“大人说了,尸体要留在牢里,做成自杀的……”
平越直接将手里的钥匙砸了过去,那人后面的话就自动咽回了肚子里。
“血迹太多,带出去处理一下才能装得更像。牢里的血迹你们负责清干净。”
幸好这个刺客之前多说了一句,让平越能学着他的声音说话。
“是,是,小的这就派人去。”牢头赶紧点头。
就这样,平越扛着要杀他的刺客一路出了天牢,几个起落后,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梅园里,齐宣还没有休息,他在等平越的消息。以他的估计,夏兴昌该动手了。
三更鼓响,齐宣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有些落寞地望向书房一角。
若是元瑾汐在,她此时应该是坐在那里的一张椅子上,要么是拿着毛笔练字,要么就是在那里东画画西画画。
虽然她画得很烂,但却总能自得其乐,甚至每每看着自己画出的奇型怪状之物,笑得合不拢嘴。
然后在他看过去时,就会眉眼弯弯地问:“王爷可是累了,要喝茶还是吃夜宵?”
唉,也不知道她在平阳过得如何,虽然沈怀瑜待她应该差不了,但看不到她,总觉得少点什么。
“王爷,”刘胜已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个纸卷,“平阳那边的消息,一个是卫大人传来的,一个是沈怀瑜。”
“快拿来我看。”齐宣心情竟有些微微激动,沈怀瑜一般不给他传消息,如今特意传了,想必就是说元瑾汐的。
消息喜忧参半,好消息是夏其然已经上钩,他带去的货足足有一千五百斤,而且江州还有一千五百斤存货。
只要把这三千斤都打扫干净,江州就可以暂时为之一清。
而坏消息,就是那个该狠狠挨板子的小七,竟然把信送错了。
沈怀瑜甚至直言此举会给危害到元瑾汐的安危,他已经与元晋安商议,准备在平阳寻门当户对的人家,为她议亲。
相比之下,卫一看到他写给元瑾汐情书的事,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把小七派去,就是为了让他看住人,结果可倒好,反而促使那两人要给元瑾汐议亲。
而且元瑾汐离开时,本来她就生着气,看到自己在信里说她已经是他的人了,还不得气炸了?
“这个该打的小七。”齐宣砰地一锤桌子。
刘胜站在那里,有些想问,却又不敢。他不像严陵全面参与了齐宣对于情报的处理工作,他更多的时间是担任护卫和出去办事。
“你自己看吧。”齐宣没有避讳他,直接将纸卷递给他看。
“这小七,是该打。不过沈公子的动作也是足够快,竟然连他们在江州的藏货地点都套出来了。”刘胜非常聪明地对有关元瑾汐的消息视而不见,这个时候,他身为下人,尤其是身为元晋安相中的“女婿”,实在不宜多话。
就在齐宣琢磨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时,下人回报,平越回来了。
想着就算议亲,也不至于随便找个人就把元瑾汐嫁出去,更不要说还有卫一在那儿看着。因此齐宣决定集中精力,先眼前的事处理完再说。
见到平越无恙后,齐宣带着他和尸道去见纪南安。
此时的纪南安,虽然已经被关了三天,但仍胸有成竹,认为夏兴昌一定会救他。
齐宣倒不是舍不得给他上刑,只是纪南安不只要在他面前招供,还要在公堂之上,在百姓面前招供,因此让他心甘情愿地的招供就重要。
“纪南大人,看看这是谁吧。”平越将那名刺客的尸体往纪南安面前一扔,今天夜里去牢里要杀“你”的,若不是王爷怜你,提前让我代入进去,这会儿躺在这里的,就已经是你了。
纪南明显慌了一下,就着油灯的光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脸后,就瘫倒在地上,“他,他竟然真的……”
齐宣命人给他搬了把椅子,坐在那里,冷声道:“我说过,你就是夏兴昌抛出的诱饵,他故意让我抓到你,就是为了置我于死地。虽然我如今没死,但你早已经是他们的弃子。不瞒你说,夏兴昌能等上三天才来杀你,已经是出乎我的意料了。按我的预计,他应该更快才对。”
“夏兴昌这个混账王八蛋!”纪南安咬牙切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王爷,我招,我全招。这一切一切的事情,都是夏兴昌起的头,他才是最大的幕后黑手,我只是听命办事而已。我也不求活命,只要王爷能保住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即可。”
“给他拿纸笔来,”齐宣看向纪南安,“想要家人活命,看得出你还有一丝良心。写得时候要想好了,但凡有一丝不实或者隐瞒,你家人的命可就是没在你的手里的。”
“是,是,王爷放心。我一定写清楚,绝对遗漏。”
接下来,纪南安果然说到做到,将夏兴昌如何引诱他,暗中授意他截留一部分官盐做私盐,以及如何与陈霄商议、勾结的事情全都交待了个清楚。
甚至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一处本是个盐仓。但奇怪的是,我几次想去提盐都被拒绝了,而且周围明哨暗哨很多,不知道夏兴昌在那里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齐宣心中暗喜,夏兴昌能藏的这么小心隐蔽的,除了福.寿.膏也没别的东西了。
第二天一早,齐宣再一次穿了皇帝御赐的四爪蟒袍,让刘胜捧着钦差大臣的印以及尚方宝剑,带上丁鲁季和大批的卫队,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府衙。
“王爷如此郑重前来,所为何事?”夏兴昌带着衙役在府衙门口迎接,恭敬行礼。
“夏大人何必明知故问,本王今天来自然是为了提审纪南安的,他身为盐税使,却监守自盗贩卖私盐,被本王抓了个现形,今日就是公审之日。”
这一次的公审虽然没有贴告示,但是因为钦差卫队太过惹眼,早就吸引了不少人跟着。
一听要审抓到的贪官,周围人立刻沸腾起来,奔走相告,呼朋唤友。
夏兴昌看着意气风发的齐宣,心里微微有些犯嘀咕,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处理纪南安,而是想等齐宣放出消息要提审于他,再弄个“畏罪自杀”的假象。
却没想,等了三天,也不见动静。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昨夜派人下手,结果今天齐宣就来提审,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而且昨天派出的人本应该在一早上就回报才对,不知为何到现在也没有出现。
不过那人是他多年来的心腹,这些年做事从未出过岔子,想必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想到这儿,夏兴昌心里安定了一下,伸手向里让道:“既如此,钦差大人请。”
三班衙役立刻出来位列两旁,正准备喊威武时,却被齐宣挥手制止。随后一队衣服铠甲异常光亮威武的卫队走上前来,拿起杀威棒往地上猛地一点,“杀!”
这一声,带着战场上那种视死如归的气势,其威慑力,远远超过那一声拖长音的威武。
一时间,从堂上到堂下,霎时间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