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旻不想再自欺欺人,他还想将她留在身边。
所以这次,他只给她一个最简单的选择。
他们之间已说的不能更开,她身上亦不再有江家的恩情包袱,
只要她服软,他便护她,让她像上一世那般受宠得追捧。
他想与她重新来过。
……
第二日上路时,江慈还是与玉桑同乘,行至中午时,车队下了官道停在一边休息。
有太子随行,又有江古道这个伤患,所以中途停在野外也马虎不得,仆从驾轻就熟挖土灶生火,煮食熬药。
玉桑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小袋子,起身出了马车。
江慈探头看了一眼,只见玉桑抱着小包袱在同仆从们说什么。
她心生好奇,下车跟过去,方才看清那袋子里是碾碎的核桃芝麻黑米红枣。
玉桑与他们交代几句,仆从们连连点头,接过食材开始烹制。
没多久,满满一锅的糊糊熬好,分送到各处。
稷栩正同稷旻商议治漕后事,仆从便将他们的一起送来。
稷旻看到碗里的东西,微微一愣,目光寻找着玉桑。
她与江慈去了江古道的马车前,正垫脚朝里面说着什么,满面笑容。
这糊糊,她做了一整锅,所有人都分到了。
他也分到了。
一旁响起稷栩的声音:“今日伙食较往日似乎不同,谁做的?香甜不腻当真好吃。”
稷旻目光淡淡的看过去。
稷栩从前其实很怕长兄,可这次的事情,稷旻不止一次耐心提点,让稷栩觉得往日似乎是误会了他。
他们始终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相处下来,稷栩自在放开不少。
但见长兄盯着自己,他愣了愣,问:“怎么了?”
稷旻收回目光,端起自己这一碗。
他对着碗中的糊糊勾了勾唇,说话时又复冷漠之态:“吃就吃,少说话。”
稷栩又是一愣,以为自己哪里惹了兄长不高兴。
这时,他的仆从十分隐晦的示意了一下他的牙。
稷栩会意,舌尖舔牙,察觉牙上沾满东西时,顿时尴尬,不敢露齿,吃都不想吃了。
“拿水来!”
仆从连忙奉上水袋供他漱口。
稷栩简单清理一番,一回头,太子皇兄自己那份已经吃完,正在吃他的。
“皇、皇兄?”稷栩以为自己看错了。
皇兄多么讲究的一个人,怎会吃别人的东西!?
稷旻淡淡道:“我看你漱口,以为你不吃了,百姓尚且艰苦,不可浪费米粮。”
稷栩忽然意识到自己和身为储君的太子皇兄差在哪里。
他比牙上粘到脏污还要羞愧,伸手就要拿回来:“皇兄,我吃!”
下一刻,稷旻一口闷掉整碗,对着他作倾倒手势,吃完了。
稷栩:……
一旁,飞鹰和黑狼险些感动的落泪。
这是殿下食欲最好的一日了!
稷旻一人吃掉两份,拿过水袋漱口,目光有意无意找人。
看了一圈,她不在外头,想来是上车了。
稷旻舌尖在口内舔了一圈,只觉齿颊留香,不由唇角轻勾。
味道真的不错。
……
随着京城越来越近,沿途摊贩变多,途径城镇逐渐热闹繁华,车队反而很少再自己动手煮食。
论理,沿途伙食不算差,可玉桑却发现,稷旻非但没好转,反而从骑马变成乘车。
玉桑从马车里偷偷看了好几次,即便歇息时他也很少下车,偶尔见到稷栩,也是神色凝重之态。
玉桑心头无端发沉,又立刻开解自己。
定是他身娇肉贵受不得旅途颠簸,一个大男人,还能忽然没了不成?
剩的核桃那日都煮完了,没了!
她不是大夫,能力有限,他真有什么,圣人自会为他寻良医。
一转眼,他们终于回到京城。
队伍在入城前分道扬镳。
稷旻与稷栩会直接进宫,江古道则是带着妻儿和玉桑回江家,然后再进宫述职。
分别之时,玉桑看到稷旻同古道伯伯单独到一旁说话,不知谈了什么,半晌才分开。
……
沿途一直有信使向江家送信,所以他们一早知道江古道今日抵达京城。
车队停在江家大门口时,江慈率先跳下车,转身对她道:“别紧张,有我呢。”
这个时辰,江戚都还未下值,府中只有江老夫人等一众女眷迎着。
到底离家多年,今立功归来,又负了伤,江老夫人一眼就落了泪。
陪同在侧的媳妇妯娌也纷纷作揩泪状,连连问候。
江古道与花氏也落了泪,若非江慈提及父亲身体尚未痊愈,他们还得在门口哭一会儿。
打头的过场走完,随着江慈将玉桑一拉,一双双眼睛有意无意就飘了过来。
玉桑淡定自若走在江慈身边,目不斜视,恭敬垂眸。
京城江家与益州刺史府不同,她其实不大熟悉,总共没住多久。
远道而归,自是要接风洗尘,江古道和花氏的院子一早收拾好了。
江老夫人让他们先回房收拾一番,待父兄弟们都归家了,再好好张罗个接风宴。
江慈正准备带玉桑一起回房,江老夫人眼神轻动,叫住了她。
随着江老夫人开口,一个体态丰盈的美妇人从她身边走出来,直至玉桑身边。
江慈不解的望向祖母,江老夫人笑笑,望向另一个:“你便是玉桑吧。”
玉桑规规矩矩向老夫人行礼。
她生的貌美,早已惹眼,而今礼数周全,江老夫人也当是花氏提前教好的,意外的,还挺满意。
“玉桑终究是你叔父的女儿,初次归家,自是要先拜见祖父。”
“玉桑,这是你大伯母,你祖父的宅子在另一边,与江宅是连着的,你且随她去,往后也住在那边。”
江慈愣了一下,可又无法反驳。
她的祖父是江戚,玉桑的祖父是江钧,祖母显然是要她哪儿来的去哪儿,没打算把她留在这边。
比起江慈,玉桑沉稳许多,规规矩矩向大伯母孙氏行了礼。
孙氏压下心中难处,和和气气同她打了招呼,在江老夫人的示意下,带玉桑回了自己那头。
江慈目送着玉桑离开,心中惴惴不安,总觉不妥。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是对的。
回到家,凳子都没坐热乎,外头就闹开了——
孙氏带着江古林之女去拜见祖父,没想江钧紧闭宅门,不许玉桑进门。
且放出话来,谁要收留她,谁就不要进他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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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江钧无疑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那日全家集合商议时, 他态度冷漠,可到底没将话说死。
谁知人都回来了,他当众来这一手?
孙氏尴尬极了, 牵着玉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是玉桑正头的伯母,还是老夫人亲自将人交到手上的。
此刻丢下她,传出去, 外人道江家冷血无情弃女不顾,追究起来, 岂非要她背黑锅?
可若她护着玉桑,就公爹江钧那牛脾气, 一准将她一并隔在门外。
孙氏是个温软性子, 眼下丈夫不在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她委屈的快哭了。
“母亲!”门内跑出来一个与玉桑年龄差不多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