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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翡感觉到口干舌燥,刚才跟陆予越开玩笑的心一个瞬间就收起,让他全部精神都投到了裴珂身上。
  他张开口,低哑的嗓音问出口。
  才见过两面,就能画得这么好?
  第十三章
  殷翡就听裴珂上扬地轻嗯一声,有些疑惑地抬头,目光与他对视。
  这次不像之前一样迅速躲开,而是安静地回看他,几秒之后那双眼睛带上一层礼貌客气的笑。
  应该没画错,你的眼睛就是这样的,有一些狭长,画的时候我也不太确定有没有记错。
  原来是在观察他的眼睛,与记忆核对。
  殷翡感觉到心底哪里被勾动,有些发痒。
  他收到过无数礼物,有长辈的,同辈的,朋友的,还有一些陌生人来家里作客赠送的,里面不乏昂贵稀缺之物。
  但没有手工礼物,不,也有,他记得自己五岁的侄女送给他过什么手工的泥人。
  那泥人太丑,当着他堂姐的面不好说什么,顺手就让仆人收走拿下去,再没看过。
  手工的不如买的精贵好看,所以殷翡不稀罕那种东西,但是今天他改变了想法。
  原来亲手画的礼物,也能这样好看。
  那画,画出的仿佛是他心底的自己。
  他待人总是挂上一副笑容,所有人都感觉他性格活泼外向,只有殷翡自己知道,独处时他是什么模样。
  他是伪装型人格,一有人在身旁,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表演得不亦乐乎,但人一走,热情便会迅速降温,异常冷淡,仿佛对着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所以殷翡从小时候开始,外出参加宴席父母便从不担心他,他比一般孩子会伪装得多,即便上一秒跟家人置气,恶毒地想着如何拿仆人泄愤,下一秒看到宾客也能甜甜地笑着问好。
  裴珂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到殷翡神色平静,像终于回过神,有些不知所措:也许是美术生记忆好,我们见过三次,画得时候能回想得起来
  殷翡了然,也好理解,就像是音乐生能听出装水容量不同的玻璃杯相差的音调,估计美术生也有专业特定的能力,他放缓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之前那种大大咧咧地开朗。
  我之前总跟朋友讲你是高材生,本来还只是说着玩,嗨,谁知道是真的啊!殷翡再次看了一眼那画,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你放心,我回去肯定将它裱起来!
  得到肯定的裴珂这才放心,连眼角都染上笑意,轻轻弯起:画一折不好,我装进去,你就这样拿着它吧,我那里还有画板。
  殷翡侧着头看着他装画,声音又不知不觉降下来:画了多久?怎么会那样画我?
  裴珂把画板扣好递给殷翡,眼睛扫向一旁似在思考:大概感觉你会成为那样的人,会很厉害,驰骋商场?讲到这里他抿了下唇,有些不好意思,看电视剧大人物应该都是这副模样。
  你救过我,我很感激,也没有什么其他擅长的,就想画一幅,没太久,就两天。
  那就是接到电话后立刻开始着手准备了。
  看着裴珂那双单纯的眼眸,殷翡感觉有些难办。
  谁能想到裴珂会下一番功夫亲手给他绘画,画得也不是随便的东西,选取的主题用了心思,最后,也是最关键的,画得也还好看,怎么办,他不太想在今天做那些事,万一再把裴珂吓到。
  原本殷翡是打算
  正想着房间门被推开,他那群狐朋狗友人还未进,声却已至。
  殷翡你确定在这里吗?这什么小破地方,我都不想把人给请进来,这舞都跳不开,站在茶几上跳?
  殷翡握拳在唇边轻咳嗽几声,终于打断跟裴珂的亲密交流,将画板往身后一放,站起身。
  跟在他那狐朋狗友身后的,是一个让人惊艳的美男子,容貌看得出有整过的痕迹,精致得有些不太真实,连发丝都是璀璨金色,搭配着他那白如纸色的肌肤,仿佛欧洲复兴画派笔下的天教圣子,刚从画里走出来,不食人间烟火。
  殷少?男人勾唇,女无女眉万千,好久不见了。
  轻软的话一出口,仿佛就要消散开。
  殷翡挑眉:我怎么没印象了,我一会儿回来啊,你们先开始不用等我。
  说着扯过还在看向那男生的裴珂,拉着他的胳膊将人带出房间,一路带到电梯门口。
  搞什么,让那舞者话一说,听着像他俩多熟似的,这让裴珂听到还不知道怎么看他,他辛苦维持的人设就功亏一篑了。
  那群人太混,不想你跟他们呆久,上次给你调的那杯酒我还没找他们算账,你要是呆在那里肯定要被灌醉。殷翡故作为裴珂着想,耸肩解释着。
  这话说完殷翡就有些出神,如果被灌酒,就能看到裴珂不一样的一面吧?
  等等,殷翡觉得奇怪,这不是他本来的目的吗?谁知道他看到那画,突然就心软,决议不想用那种方式跟裴珂接近。
  如果那花钱请来的男女支在房间里大跳丰色舞,不知道裴珂该多么震惊地看他,怕是会以为他平日都是这般胡闹。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但不能让裴珂知道不是?
  殷翡不想看到那种局面。
  妈的,自己真是被色心迷眼了。
  就听眼前裴珂安抚他:殷翡,谢谢你为我着想,但之前那件事没关系的,不要为此跟你的朋友闹不愉快,是我那晚喝的酒本来就多他说着回头看向长走廊。
  春衫料峭那间的门没关,里面传出大家高声谈笑的声音。
  殷翡听到裴珂一番为他考虑的话,只感觉计划泡汤那点不快瞬间被抛到脑后,他要是今天真按计划来,裴珂能这么柔和地跟他说话吗?
  还是时机到了再将人推倒吧,那尝起来味道一定更好。
  对方是不是会主动扌包住他,在他耳边吐露表白的话语?
  这多有成就感,能让这样一个精致的人物心甘情愿伏身他之下。
  裴珂转过头来:真羡慕你有那么多朋友,谢谢你为我考虑,我不太擅长跟人交际,就算你不带我出来,在房间里呆着应该也融不进你的圈子里,不过,感觉你的朋友都很挺好的。
  殷翡勾起唇角,好不好的他还不知道吗?还不是因为他家世的原因,一群来攀炎附势的,想跟他走近点以后好捎带些好处,所以他与这帮人混在一起只能图个高兴,真遇到利益的事,估计就会即刻翻脸。
  世家里,亲人都能变仇人,外人更不值得相信。
  但是,看裴珂艳羡的目光,殷翡说不出什么来,他记起线人跟他说裴珂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情。
  你一会儿去干吗?
  我可能去拿点药,那天淋雨有些发烧。
  听到这话,殷翡心下一转,拉过裴珂的衣领额头与他相对,下一秒他马上撤远。
  什么叫有些发烧,肌肤都是滚烫的,幸亏他今天中断计划,裴珂这身体素质,还真不能强求,不然吃他几鞭就消受不了。
  唉,想搞个绝色美人,可真够辛苦的。
  就见被试体温的裴珂吃惊地回退一步,睁着眼睛,仿佛没想到他突然地靠近,但又说不出个什么,只好偏过头去,看向一旁,眼睛紧张地眨了眨。
  殷翡心下满意,还好,没躲开,看来不白费他对这段关系的小心维护。
  这样想着,他脸色一板:病成这样还出来送画,早说我去接,那你快去,实在不行就输液,好好休息几天,兼职也先别去,身体是革命本钱懂不懂?
  难得他吐出这么一长串话,前面还一本正经,后面语气就开始上扬,不着调起来。
  裴珂听得出他的关心,轻微地快速一点头:好,我会的。
  这副乖巧听劝的模样让殷翡很受用,明明对方跟自己同龄,但他见裴珂如此,心下多出一份能掌控对方的感觉,好像自己更成熟些。
  那我先回去陪他们,你走吧,我看着你。殷翡按下电梯,看门打开扬下了头,好好养病,等你病好我再找你出来玩。
  电梯门缓缓关闭,殷翡看着裴珂趁最后一秒跟他挥手,勾起唇角。
  他心情不错地回到包厢,一进去就见陆予越抱臂背靠在门上,还戴着棒球帽,口罩倒是收了起来。
  陆予越看到他回来眼里促狭,揶揄他:哟,谈恋爱回来了?那纯情小哥呢?不忍心留他看脱衣舞啊?
  去去去,你懂个屁。殷翡反感地拨手,他带人跑去陆宅将五弟换出来,结果也没见这家伙乖巧几分,还敢这么打趣他。
  哎哟,我是不懂,陆予越抱臂的双手一伸,十指交错叠在脑后,俩人轻声细语的,我就跟个透明人似的,这群人一到就拽着人跑,生怕他知道你本忄生。
  他说完这些,又开始吐槽。
  还以为今天能玩什么,结果看男人跳舞,你这什么品味?也没个美女,我让人喊俩公主上来等等,这里的货色不会瞎眼吧?唉,你也不留那小哥坐下来,又有内涵又漂亮,光坐那儿看着心里也舒坦。
  殷翡听着陆予越嘴瓢,一巴掌拍到他脑后:今天这个还不漂亮?
  陆予越凑近他耳旁:一看就是整的,不知道那张脸里填着多少东西,你快看,正看你呢,刚才为了那小帅哥你可真够狠心,直接说对人家没印象,快去哄哄。
  他一顶殷翡的肩膀,见殷翡没反应,啧了一声:哎!人都走了,还没回过味儿来呢?先吃眼前的呗,上啊。
  殷翡嗤笑一声,顺着这股力道往前走去。
  *
  等电梯门彻底关上,裴珂挥的手落了下来。
  今天没有见识什么场面就被推走,看来还是画起到了保护的作用,让殷翡能够继续对他尊重几分。
  他猜到殷翡会想出点什么辙,但没想到是这种环节。
  刚才进门那跟画一样的男人,在圈里挺出名,对外说是卖艺不卖身,也有一批追随者,但没有什么是钱不能解决的,到位就行。
  之前裴珂跟宁丞远逛同忄生地下场所时,还看到过那男人,一身细皮女敕肉,跳起舞来,身上的纱一层层地脱,扬到高处缓缓落下,飘到人面前,接到手里,还带着一股幽香,像是堕入人间的天使。
  让天使面容染上忄青迷的色彩,对很多富人来说,很符合他们内心的破坏谷欠。
  裴珂听说过,不少老板会出钱请男人单独跳给自己看,跳着跳着便会由远及近,站着起舞也能变成坐在人身上起舞,亦或者牵起老板的手,绕之共舞。
  今天殷翡喊他去应该是有意让他观赏,如果自己留下的话,不是被那舞者马奇到身上挑逗,就是被拉上去共舞,不管哪种都不是裴珂想要的。
  裴珂走出夜色,解开自行车锁,随手挂在车把上,再次看了下酒吧招牌。
  不知道自己走后那间房,会多么旖旎动人。
  第十四章
  裴珂周三一上工,就明显感觉自己脚步虚浮,头重脚轻。
  那天淋雨过后,他抽出时间给殷翡绘画,转头忙社团和作业滚轴转,没来得及吃药,只靠着身体硬抗。
  但显然他没有那么好的体格,发烧不仅没自己痊愈,反倒拖得越来越严重,本来三十七度的烧,让他搞得升了两度半。
  裴珂除去上课就是在画室,并没有什么特意的锻炼,事实上,他也没钱去健身,更没那空闲时间。
  他奔波在兼职工作之间,唯一的运动就是骑车。
  才过零点,裴珂就有些坚持不住,他扶住沙发一角停下脚步,身体撑在上面。
  病来如抽丝,往日有力的手现在端个沉一点的托盘都有些不稳,刚才满满的六杯酒送过去,几分钟过去,指尖还在发抖。
  裴珂一阵恍惚,他环视四周看着眼前的画面,总感觉此情此景这样熟悉,若不是他穿着这身衣服,怕会以为还在上一世。
  那时候,他还是客人。
  可能因为发烧,脑袋有些糊涂,所以旧事才一并泛上心头吧,裴珂用拳头揉压着额角,缓解高热带来的头疼。
  他抬起头,绕过雅座区域往吧台走去,往日里闲下来总斜靠在台面上跟调酒师唠嗑的领班,今天一次也没在那里停留,就见他比平日勤恳积极许多,许多本来交由服务生做的事也亲自上阵。
  甚至陪同服务生去招呼雅座上新来的客人,像变了个人一般,丝毫看不到懈怠。
  再看吧台一众调酒师们,也不跟落单的漂亮美女眉来眼去,认真地调完酒后,恭敬一弯腰,与顾客保持着距离,虚心地点头对表扬致谢,喜怒不形于色。
  裴珂想到什么,心底失笑,按时间算,宁丞远应该已经搬到这个城区,那样的话,男人从千禧苑别墅区开车过来会很方便。
  从此,宁丞远就不会只在周末才出现在明岚了。
  裴珂清楚宁丞远的很多习惯,比如男人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在明岚到处转一转,也不惊动他人,只待在一角,看客人百态。
  特别是一楼人多,经常会出现各种摩擦,宁丞远也不出声,就冷眼旁观事态发生,掐着表看赶来的工作人员处理。
  若是处理得拖沓,又被他目睹全过程,就会从上到下批一顿,让所有相关者做一通检讨,全体受罚。
  真是简单粗暴,裴珂感觉这种治理方法虽说能杜绝有人瞒着他高唱红歌,假装一派盛况,但是也有不好处。
  比如说,人都是要面子的,谁都不想出现问题,每个环节的人承担的责任不同,怎能一并论罚。那些本身没多少过错的人被这样罚,内心总会有芥蒂。
  明岚体系复杂,员工众多,宁丞远想要一统全局只需找好眼线完善监控即可,不必搞什么微服私访。
  当然,男人还得了解各经理主管之间的关系,学会识人、用人、管人。
  但是宁丞远并不在意那群人怎么想,只认为既然自己坐在这位置上,别人就要听从自己,如果手下心中有埋怨,那就尽管随其而去,又能奈他如何?还不是在他面前低眉顺眼,乖巧听话。
  男人懒得费那心神,也听不动劝。
  所以每次裴珂只能一声叹息,这样长此以往,贤人能士都会跑,明岚哪里还能一直长盛,等过段时间再开家别的会所,东区第一的位置就可能被顶替。
  但好在宁昭掌管下的明岚帝国没出过问题,宁昭能直接把这块高利润的蛋糕让给宁丞远,至少对同父异母的弟弟明面上不存在什么仇视。
  但宁丞远并不这样想,他认为宁昭肯定会觉得是继母害死的自己母亲,所以对新嫁进来的女人和她生的儿子必然怀恨在心,因此他必得拿出十二分精力防着宁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