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不是独生子?他觉得理所当然能拿到的一切,现在竟然要再来一个与他平分?父亲口里的赞扬和肯定,第一次给到了陌生人。
豪门间的那些腌臜之事,那些八卦秘闻,竟然会落到他的头上?前一天还没心没肺地过着少爷的生活,第二天就多出个私生子要跟他抢夺家产?
与温尧打架跟这事一对比,简直不值一提。
陆予越感觉到愤怒,却又不知道如何纾解,朝谁爆发。
朝那个女人?但刚才听他们说已经去世多年。朝他父亲?就怕对方会更偏向私生子。朝那个马上要进家门的所谓哥哥?
好像可以!
陆予越蹭一下站起身,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想踏入陆家的门,他们将是一生的仇敌!
想到这里,他观察了下无人的走廊,蹑手蹑脚走到书房,轻轻扭动把手潜入了进去。
他的速度必须快,在门没锁的情况下,父亲只能是短暂离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赶回来。自从小时候自己进书房闯过祸后,父亲已经严令他不准进来。
文件夹就摆在桌上,稍微一翻就能找到,陆予越紧张得手都在微微发抖。
这个敌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常年流落在外,饱受催攒,肯定长相没有他帅气英俊吧?得不到精英教育,可能落魄地连大学也上不了吧?现在是不是正干着下层苦累的工作,拿着低廉的工资?
一定很丑很沧桑!
父亲刚才说什么人品优良,大概是因为没有其他什么值得夸赞的点,陆予越这样想着翻开夹子,打开封皮第一页。
一张一寸照片摆在资料表格的右手边,一打开便被它夺走注意。
照片的主人眉清目秀,文静谦逊,认真地看着镜头,分明什么都没有说,却让人一看便感觉的他在说什么。
无言中透露着千言万语,这是张电影明星的脸。
原来不是除了人品外没有优点,而是正相反,他太优越了。
即便对方现在只在一寸照片里,却仍然具有强烈的存在感,让人难以忽略,再难注意到旁边的文字资料。
陆予越一时间呆愣住,看着那双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那晚发生的一切。
耳边充斥着混乱谩骂,头顶灯光在频繁闪动,他像只挣扎的幼豹,乱入成年猎人的世界,身边的同伴无法指望,只能自己奋起拼搏厮杀。
拳落在禸体,酒泼在脸颊,他只听得见自己呼哧呼哧的浓重气音,下一秒世界安静,嘈杂消失一片,他被人拥在怀里,视线有刹那的黑暗。
等陆予越抬起头,便见到了那张平淡看向他的脸,即便只有一刹那,却让人很容易坠入那深邃的黑色瞳孔里。
让他回神的是,对方因疼痛轻皱起的眉头。
楼梯口响起脚步声,陆予越一个激灵从回忆中出来,手忙脚乱地将资料放回原位,快步从半开的房门溜出去,掩上门假意在走廊里踱步溜达。
爸?他看到陆家威上来,勾起个笑容,我一直在这里等您呢,我这几天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已经知道错了,您让我去给温尧亲口道歉我想过了,也完全没没问题。
听起来还是有种不乐意,但至少态度比之前好多了,不再飞扬跋扈。
陆家威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想拿回手机?
没有没有,我就是来跟您说一声,我不要手机,跟那些狐朋狗友断开正好,谁让他们打架不帮我,爸,我差点就被刺伤脸和眼,那时候他们躲得可远了,我已经看清了他们,我最近都很听话,跟家教老师的关系也缓和了。
陆予越大言不惭,所谓的缓和,其实只不过就是他背后骂家教的次数少了些。
陆家威见他这个态度,上下一打量,稍微满意些:该罚得不可能减,滚回去学习。
陆予越双手背在身后连连点头,借这个话头快步跑下楼,等下了一层楼听见楼上传来关门声,这才站定,从楼梯间的缝隙里看向那栋关上的门。
他父亲,没打算告诉他冒出来个私生子的事情,可能是早知道他会闹。
原来父亲现在也开始将这么大的事瞒着他了,是在为私生子考虑吗?怎么有种被排除在这个家之外的感觉?
收回思想,陆予越脚步缓慢地往楼下走去,一时间心情复杂。
裴珂是吗?刚才照片旁边白底黑字写得分明,跟那个人自己讲得也对得上,偷听的对话里说还没有去找当事人告知,也就是说,裴珂现在还是不知道的。
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救了自己弟弟,这是怎样的缘分呢?真的是故事里常说的,因为血缘的关系,所以天生看到便有种亲切感吗?
不不,见鬼的亲切感。
陆予越回到自己卧室,坐在地毯上靠着床脚,摊开两条腿。
他被没收通讯工具,没办法跟外面的人联系,所以一时间也无法找几位哥哥商量,眼下脑海乱七八糟仿佛搅成了一团浆糊。
不过本心不应该变,裴珂就算救过他,就算是哥哥,那又怎样?!他们还是一辈子的敌人!对方就是来抢他东西,自己一分一毫都不会给这个莫名其妙外人的,这些,本来就该是自己的,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陆家少爷。
想请这点的陆予越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他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一定保持冷漠的态度,以主人翁的姿态坐等自己这位哥哥上门!
谁想两天后,听到的却是没将人接回来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陆予越:一分一毫都不给!
[后来]
陆予越:哥哥,你拿着!
裴珂:???
感谢墨三、无蝉、41197486的地雷!
第三十二章
命运中的那一天终于来到了面前,历史的车轮还是朝着它去的方向而行。
考试结束,裴珂走出教学楼,看着拦住自己的两名西装男人,余光撞上周围人投来的视线,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几乎没有变化,还是这样一个冬天,花坛两旁的冬青树上落着初雪,他一脸茫然地坐上豪车被接回了家,站在门口怯懦地看着奢华的厅堂,不知所措。
记忆中的这一幕再次出现在面前,就好像人生在按着剧本向前走,自己如同木偶一样活在戏剧里。
裴珂不喜欢这样按部就班,他想要改变。
所以当对方阐述完邀请他上车的时候,裴珂将吹得挡住眼睛的微长发丝顺到耳旁,开口道:我着急赶路,不感兴趣,麻烦让一让。
挡住他去路的两人一对视,没挪动脚步。
少爷一人开口,似乎有难言之隐。
是啊,接到命令来请人的时候,大概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可能会完不成任务,怎么还会有人不高兴自己出生在富贵家庭呢?
裴珂眼神平淡:你想说得我已经听完,我知道了,但我只有一个母亲,回去复命吧。
讲完绕过他们继续向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完全无视面面相觑的二人。
陆家威的性格不会让他这样胡来的,被请回家只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任性一次的感觉还不错,至少表明了他不贪图金钱不攀炎附势的态度。
身后的人不敢冒犯他,只能任裴珂一个人走远。
回到宿舍,裴珂将考试用的画具搁在桌上,打开衣柜,一眼便看到那身昂贵的衣服,上次宁丞远把他的旧衣服顺手丢了,给他配齐这套,但裴珂不想在学校那么高调,一直把它挂在柜子里。
他拎起它想了一会儿,因为手臂有伤,花了些时间换好衣服,然后从柜中取出一个装满钱的信封,往印象中方南的出租屋走去。
科大临近海边,没有足够的空间拓展用地,只给第一年的研究生提供宿舍,因此方南后来在学校附近租住了个单间。
那时他们还是要好的,所以裴珂一些不用的物品在宿舍放不开,便会挪到那里,就像是将那里当成了一个家,还记得去年过春节,除夕夜他跟师哥挤在出租屋里一起吃火锅。
裴珂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里,呼出的冷雾喷撒在空气中,奢侈品中看不中用,前几日还尚且能保暖,但现在只能感觉寒意往骨头中透,这衣服还是有些单薄。
想来也好理解,富人都出入暖室,来回车接车送,真正摸着风的时候很少。
这次不用他走上楼,到楼底的时候正好碰到下课回来停放自行车的方南。
中午时分,对方手里拎着一个透明饭盒,应该是从食堂打了些饭菜回来,回家热一热边看书边吃。
裴珂站定脚步,一手插在口袋中,另一手捏着围巾让它遮住鼻尖,只露出半张脸。
方南显然也发现了他,将车锁好站直身体与他对视,那破旧的夹克棉衣裴珂已经记不清他穿了多少年。
学长。裴珂微微低头,不想面对他,随即从口中取出装钱的信封。
方南没有接,垂着着眉头打量他,眼镜后带着一股无法诉说的目光,有些像怜惜同情,又像哥哥待弟弟一般无奈。
钱是我打工挣的,不是脏钱。裴珂上前一步不顾他挣扎,将信封塞进他的口袋里,这时他的手腕也被紧紧握住。
即便戴了棉线手套,但骑过车那手还是冰凉,让裴珂腕部像碰上块冰一样,冻得他瑟缩一下。
对方察觉到这点,立刻松手,恳求地喊了他一声:裴珂
放在你这里的东西,之前打好过纸箱,我会找人来取,到时候你给他们,其他事情没有了,你裴珂话音没落,整个人就被拥住,耳旁只听到师哥喊他的名字。
感觉到手臂的疼痛,裴珂没有喊出来,只重重地叹了一声:我走了。
说罢挣脱开这个拥抱,转身顺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走。
裴珂还惦记着换药的事情,这次他没有骑车,坐上了起始站的公交车,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有人跟踪自己。
上一世倒是学过这方面的课程,尽管只有理论,但裴珂还是在距离明岚两站路的时候下车找了个商场,快速穿过人群,七弯八拐,将那种令人不舒服的视线甩开,打了辆出租车最终赶到了明岚。
从医务室一出来,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的宁丞远准时出现在门口,将裴珂堵在了走廊上。
这次很乖,穿着我送你的衣服来见我。
裴珂感觉到对方的手和谐社会衣服里,继续和谐其乐融融,情不自禁地用口发出一句呼气的声音,对方可能没有出门,一直待在楼里,所以手很暖和,给冰冷的他带来一点温度。
衣服太薄了。他喃喃自语,也没夹带什么怨气。
是我想得不周到,以后都备齐,四季都备好。男人口勿着他的耳朵,终于考完了?
但我有些难过,裴珂没有拒绝对方的亲昵,身体自然而然地因对方做出反应,今天发生了一些事情。
做一场就忘了。
裴珂笑了笑,好像他说不宁丞远能继续忍住一样,这不是什么建议,而是一个对接下来要做事情的预告而已。感觉到怀抱一凉,男人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拽进最近的电梯,双手撑在镜面上,圈住他。
宁丞远一定不知道今天陆家人找上门,不然也许,知道后可能会重新考虑他们的关系。
当然,也不一定,反正男人莽撞,想做的事,不会因什么而改变,执意继续也不是不可能。
那不提这一茬,他们倒会比较纯粹点。
你是天生这么和谐社会吗?身体像没有经历过,但情绪和感觉不一样,并不害怕。
宁丞远在他耳旁说着日爱日未的话语,像是正戏开始前的和谐社会。
裴珂视线垂在下方,没有眼神交流,嘴里却没忘应付。
可能是梦里,被你和谐社会过好多次啊话尾变成一声惊呼。
电梯门打开,男人一下将他抗上了肩膀,这让裴珂始料未及。
宁丞远!裴珂扶着他的肩膀,将脸压在男人后背上,语气带上埋怨,有人会看见的!
他们只会低头。
你裴珂咬牙切齿,怎么这么肆无忌惮。
只怕楼里的八卦绯闻能传得上天,平白无故就满足了那些人窥探秘闻的心理,他不想这样。
我乐意。宁丞远笑道,显然心情不错。
他一路将裴珂带回总裁卧室,将人压在床上,仔细对视了下几秒眼神,忽然半路冒出句莫名其妙的话。
保持你刚才对我的态度,我喜欢。
随即口勿落了下来。
裴珂脑海还在想刚才是什么态度,却一下落进谷欠氵每之中,隐约中他用残存的理智想起来。
刚才,他是直接喊了宁丞远的名字吧,就像上一世那样。
*
殷翡有些发愣,他耳朵上戴着蓝牙耳机,整个人靠在吧台,一手抱住手肘,另一手曲起手指撑住下巴,鲜少地缺失笑容,面无表情。
我师弟前段时间刚接过关于他的调查,不会出错的,今天陆家的人出现在学校里,但他的态度很冷淡,并没有任何吃惊的神情,可能在之前他们接触过。
殷翡半张着口,微微仰头,挑起下巴的手指对着脖颈敲了几下。
所以他是陆家私生子?他还是有些没回过神,他也出身世家。
讲到这里,已经不是反问确定,而是自我分析。
殷翡突然笑了一声:怪不得气质不错。他想起前段时间裴珂说过想跟他解释的话,这才勾起个心满意足的微笑,原来是这件事,所以才会穿上一身昂贵的服饰。
并不是什么包养,或者跟别人跑了,不然以裴珂的性格,遇到这种问题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碰到马蚤扰,对方那颗每攵感的内心一定会惶恐不安,然后求助般向他倾诉一切。
毕竟是连触碰一下都紧张到脸红的人。
殷翡的心理稍作平静,转而愉悦起来,都是出身富家,结果没有想回家的意思,这对小弟倒是个好的消息,不然以陆予越那性格,一听自己冒出个死对头,可能会激动地想把人给搞死,这样自己就难办了。
裴珂回陆家,自己可以继续假意跟他作朋友,裴珂不回陆家,自己更容易把人控制起来。
殷翡陷入沉思中,即便裴珂出身名门,但那有怎样,没有名分照样很尴尬。
倒也不是没可能,陆予越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不讨厌裴珂,这样的话,自己玩他亲生哥哥,不知道小弟会怎样想,毕竟自己到底有什么癖好,小弟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