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凶兽全吃了,把来找麻烦的人全关了。
一身重伤。
大荒山和阿淮都安然无恙。
他没装大尾巴狼,护住了大荒山,也护住了她。
但是这种法子……他考虑过自己吗?
囚山里的凶兽恶灵有好几百只,没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就算有囚山的镇压,它们的实力发挥不出来,但是那么几百只,阿淮记得,单单是一只孰湖就够折腾她了,那么多凶兽——难怪他的神魂几乎碎裂,难怪他的识海混乱成那样。
他为什么要那么辛苦?
明明只要把她交出去,就一点事儿都没有。或者像那些人揣测的那样,当个昏君,保她弃大荒山。
无论哪条路,他都会轻松很多。
但是他没有,她哥是个坦坦荡荡,说话算话的大男人,不屑于做那种卑劣的选择,走那种违心的路。
阿淮很难想象他是怎样一只只吞下凶兽的,又是怎样在吞下凶兽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把那些人关进囚山的,那里面还有个大乘期。
他是怎么做到的?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别难过。山主会好的。”
陈赤武安慰在旁边掉眼泪的阿淮,转眼看着石床上躺着的山主,自己也红了眼眶。
其实在前几天风头正大的时候,他也想过,山主那么护着宁山主,会不会放弃大荒山……事实证明,是他小人了。
山主没有放弃大荒山,他吞下了那些会直接威胁到大荒山的凶兽恶灵,斩草除根,直接护了大荒山安宁。
有这样的山主,大荒山何其有幸。
阿淮伸手抹掉眼泪,看着床上一身血腥,却一张脸苍白毫无血色的石无荒,心里难受。
她开口问药峰主:“他什么时候能醒?我能帮他吗?”
药峰主正给石无荒服丹药,听阿淮的话,叹了口气。
“山主伤得太重。服了药神魂的伤势慢慢会好,但识海太过混乱,是吞噬凶兽造成的,那些凶兽还在他体内,短时间内无法炼化,会随时搅乱他的识海。”
阿淮脸色煞白,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捏成了拳。
识海长期混乱,人会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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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醒来
药峰主说他给石无荒用的是最上等的愈伤丹药, 千金难换,专门针对神魂修复,一枚丹药喂下去, 最迟一个月,石无荒总能醒。
但醒来是什么状态就不确定了。
识海的伤无法修复且在加剧, 要彻底炼化凶兽, 才能好转。
但那几百头凶兽, 起码得炼个一百年,才能消化。
一百年, 人都疯成什么样了。
阿淮在石无荒房间里看书, 是他房间里老山主留下来的那些书, 这些书有很多关于囚山凶兽的内容,她想找找有没有办法能解决石无荒现在的问题。
书是整理过的,关于凶兽的有上百本, 有单独的, 有合集的。
阿淮都把它们找齐了, 一本本地看。
她坐在石无荒的床边, 手里捧着一本《月庆志》, 是一本地方志, 相当于地理书, 当中提到过这里出现过“蛊雕”。
凶兽的信息十分细碎,经常看了一本书,里面只有几句话提到过凶兽相关,还都是道听途说, 没有什么价值。但阿淮一点也不觉得烦闷,她耐下性子把所有关于凶兽的部分一个字一个字看得认真。
比当初在无尤宗看书还要认真。
手上的这本月庆志记载的是蛊雕吞吃婴孩事件,当地的修真门派破案成功, 擒拿蛊雕。就这么简单地提了,主要是在夸这个门派正道,以苍生为重。
关于蛊雕的部分并不多。
阿淮翻完了整本,都没看见再提到任何凶兽的信息,便把书放下,开始看下一本。
拿起书后,她顿了顿,朝着床上的石无荒看去。
阿淮坐在他床前的一根小凳子上,在床头的位置,睁眼近距离地看着石无荒。
她从前还没有这个距离看过石无荒。
石无荒总是强大的,无所不能。
现在,向来强势的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阖,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灰黑的阴影,呼吸微弱得捉不住,容色苍白,唇上没有血色。
脆弱和憔悴,阿淮从没想过这样的词也会出现在石无荒的身上。
但阿淮还是觉得,就算是这样的他也是好看的。
阿淮凑上去轻轻吻了他的唇一下,他一动不动。
毫无生气。
阿淮伸手勾住他放在侧边的手,握在了手心,他手心的温热能让阿淮稍微安心一些。
阿淮又亲了他的侧脸一下,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外一只手单手捏着书本。眼神从石无荒的脸上转移到了书上。
·
药峰主的丹药比想象中的更加有效,石无荒十日后醒了过来。
睁不开眼睛,头疼欲裂,他的识海中充斥着凶兽们的叫嚣。
石无荒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最开始被关在囚山的那几年。
每天,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有凶兽打起来。
那些凶兽仿佛有打不完的架。它们都知道自己再也出不去了,每天都在绝望中等待着大限。它们互相辱骂,也骂老天,骂把自己抓进来的人,骂视线里能看到的一切东西。
能被抓进囚山的凶兽,实力都不弱,很难出现谁把谁打死的情况,但它们就是喜欢打,打成重伤,每天都有新鲜的血迹。
它们对这个世界充满怨恨。
蛊雕曾说:老子就喜欢吃婴孩又怎么了?老天爷把我生成这样的啊,这是老子的天性,老子这是顺应天理,那些道貌岸然的玩意儿凭什么把老子关起来?
其他的凶兽多多少少也是这样的想法。
于是对这个世界就越发怨恨。
最开始石无荒只是一把魔刀,因为沾的人血太多,有了一点浅薄的灵智,嗜血,大凶。被人丢进了囚山囚禁起来。
后来时间久了,他机缘巧合,幻化成了人形。
那个时候的他才刚刚对这个世界产生认知,囚山,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囚山里多了个小孩,这让日子过得一成不变分外枯燥的凶兽们觉得新鲜。
每天都去逗弄他,心情好的时候就是——小孩,我是你爹。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打一顿出出气。
最开始他并不会还手,任打任骂,过了好几年。
但后来有一次被好几只凶兽一起揍,伤得太重,见了血气,被激起了嗜杀本性,和凶兽们杀了起来。
再后来就没有再被刻意地欺负。
被人打了就打回去,被人骂了就对骂回去。学会了怎么杀人,怎么骂人。
但就算是这样,日子也并不愉快。
每天都过得乌七八糟。
血腥气满满。
不断地有凶兽在低吼,嘶鸣,带着无尽的怨愤,要将人拖进黑暗的无边地狱。
睁不开眼睛。
石无荒额头上都是汗水,露出了挣扎之色。
不对……他早就不在囚山了。这些凶兽,也早就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不该是这样的。
可现在那些凶兽全都走近他,冲着他叫,想把他撕碎,想要他一起沉沦。
沉沦,变成和他们一样的,青面獠牙的恶兽。
就在他举起刀,要和凶兽们厮杀时,石无荒忽然闻见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清香,然后看见了光亮。
他顿住,抬头朝着那抹光亮看过去,他心想,他要靠近那里。
于是黑暗被撕碎了,露出了外面的温柔白光。
·
石无荒终于睁开眼睛,他先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左手被人握住。他微微朝着床边侧头,首先看到的就是小白花,它随着主人的呼吸,有节奏地小弧度起落。
小白花散发着他之前闻到的那阵似有若无的清香,还带了点药草的清苦。
石无荒看了看,自己已经置身于熟悉的房间,在他自己的大石床上。
阿淮趴在他枕边睡觉,她头顶的小白花还没有消失。
石无荒黑瞳深邃,映衬着露出来的那张脸,原本的紧张慢慢消失,开始漫上几分愉悦。他没动,睁眼静静地看着她。
看了一会儿,他轻轻抬起右手,去摸了摸那小白花的花瓣。
细腻柔滑,就像她的肌肤。
他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脸,却又收了手,怕把人吵醒。
他注意到了阿淮手边的书,书反扣着放在手边,露出封面——《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