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原本应该是极其温馨的晚饭,硬生生被吃出了一种诡异的气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秦知月属实有些待不下去了,便匆匆吃了几口,先回卧室眯着去了。
这个时候的农村里,一家人很少有独立的卧室,基本上都是住在一个能容纳4-5个人的大通炕,她曾经在姥姥家也住过这种,因此倒也并不排斥。
褪了外衣猫进被窝里,秦知月便望着头顶的木梁子出神。
她总觉得,这个系统对她未免也太松了些。
初次进入快穿世界的时候,系统还明确的和她说过任务:成为女配、修补原剧情、推动男女主感情发展。
可直到她从第一个世界回到虚无的时候,系统却并没有因为她私自篡改剧情产生半点恼怒,甚至还听话的调出了大靖国几年后的光景,极力的满足着她所有的需求。
更反常的是,就连进入这个世界之前,系统也没有叮嘱她任务。
就好像要将她放养一般,意思是你爱干啥就干啥去吧,我们不管你行了吧?
但这……明显有点不符合常理,莫不是那个系统和位面主局,猫着什么坏心思等着惩罚她呢?
秦知月仔细的思索着,但实在是对这种超自然的东西有些无解,慢慢的也就产生了困意,心道这个身体也真是绝了,就做个饭的时间而已,竟已经累的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迷迷糊糊间要睡着的时候,她听见秦茹沫轻手轻脚的进了屋,窸窸窣窣的也褪衣而眠了,而后外头又传来开门的声音,想来是秦父秦万国也回来了。
“这,这是月儿做的!?”秦万国的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好传进秦知月的耳朵里。
季兰似乎把他的嘴给捂上了,声音沉着道:“你小声些,俩娃睡觉呢!”
秦万国的声音依然难掩激动:“月儿啥时候会做的饭?咱们咋都不知道呢?”
季兰叹了口气,似乎是给秦万国舀了一勺汤:“前些日子家里厨房不总是有损坏,我琢磨着就是月儿弄得;而且今儿看她那样子,好像多了些笑模样,这说起来应该是好事的,但我这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有点慌。”
“许是这丫头看开了呗?前些日子不是还有几个城里支教的姑娘下乡吗,还给月儿说了好些话,估摸着是给月儿心结打开了。”秦万国心态豁达,说着便尝了一口汤,旋即惊讶道,“呦,这手艺,比你都强!”
“吃你的去吧!虽然月儿也是这样说的……”季兰微微怒喝,随即确实叹了口气,“总之我觉得不太对,这几天,多给月儿丫头留点零花钱吧?”
秦万国:“听你的听你的……艾玛,真香!”
……
恍惚间好像还有其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七零八散的传进秦知月的耳朵,她困得也听不清楚什么,但是也能明白,大概也都是关于她这几天的转变吧。
次日,秦知月是撑着酸软的胳膊起床的。
她看了看大木柜上的座钟,此时已经是九点多了,这个时间点,秦父和季兰已经去大队那边帮着盖房子去了,想来是觉得昨儿她做饭累着了,因此倒是没人把她喊醒。
这一家子,对原主还真是出奇的好。
那她就更要尽快提起精神了,至少不能让现在这个温馨的家,变成以后那般冷漠无情的模样。
找出路、挣点钱、养身体,都是重中之重。
她微微回神后动了动筋骨,正要起身穿衣裳去琢磨口饭吃的时候,却听到外头传来了秦茹沫有些惊慌的声音:“二婶,这……我爸我妈也没在家,这鸡你要是抓走了,我咋交代呀?”
“你一个娃子交代啥?我和你妈都说好了,你不用管!”一个尖锐的女声闯进秦知月的耳朵,“再说了,这就是个畜生罢了,你妈还能因为我把它抓走了,咋的我啊?”
秦知月微微皱起了眉头,脑海中微微思索着“二婶”这个称谓,又将这尖锐的声音和记忆中混合,这才在微微有些恍惚的脑海中,想起这个人是谁。
李亚翠,整个太阳村,最爱贪小便宜的一个寡妇。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李亚翠可是顺了他们家不少的东西,甚至还和原主说过:“你一个要死的人,这些好物件留着没啥用,我给你卖了,到时候钱给你!”
然而最后,别说钱了,毛都没见着。
秦知月是最讨厌这种人的,之前在姥姥家的时候也有类似的人欺负老人家,气的她拿着铲子追了好几条街,这才堪堪把被顺走的东西给姥姥拿回来。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这种人。
秦知月嗤笑一声,然后利落的裹好衣服,还在怀里揣上了一个老式的那种热水袋,这才慢悠悠的走出了门。
“这年头,就连偷抢都能说的这么光明正大了?”秦知月倚在门口,神情淡淡的道。
李亚翠正要开口辩驳,抬头却见是秦知月,当即脸上就挂起了一抹不屑,轻哼一声回怼:“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秦大姑娘,怎么,今儿舍得出来瞧一瞧看一看……”
秦知月适时的打断她:“我怎么样,和你没关系,把我家鸡放下。”
李亚翠看了看秦知月,又看了看手里的鸡,旋即脸上一拧做了个不悦的表情,继续拎着鸡往外头走,连话都懒得再说了。
秦茹沫这下有点急了,这只鸡算是家里养的比较久的了,就等着今年过年杀了给大姐补身子呢,这要是让二婶抓走了,妈回来不得哭死!
于是当即一咬牙一跺脚,就想上去把鸡抢过来,却蓦然被一个冰冷的声音醍醐灌顶般唤醒:“妹儿,回来,我看今天她敢不敢踏出这道门。”
秦茹沫心中一惊,登时回头看去,果然见自己原本那个连话都不爱说的大姐,正环着臂勾唇轻笑,手上不知道何时拿了一把菜刀,那模样看着人畜无害,但却给人一种“别惹我,我杀人”的感觉。
秦茹沫突然就打了个冷战,然后听话的驻足,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说实在的二婶,你这样太不地道了。”秦知月见李亚翠一脸惊恐的回过了头,掂着菜刀轻声道,“抢我东西说卖了换钱给我,结果我连你一个屁都没看到;说着和我妈商量好了,结果哪一次不是你自作主张从我家顺走东西;现在都已经发展到,来上我家抢鸡了,那下一次你是不是就要钻进我家猪圈,把那头小猪羔子也“带走”了?”
李亚翠咽了咽口水,没说话。
秦知月却继续道:“你要是真想吃这只鸡,要不这样吧,我现场帮你杀了,开肠破肚拎腿放血……”
她面无表情的叙述着血腥过程,这画面感属实是太强了,李亚翠恍然间将那只所谓的“鸡”想成了自己,顿时感觉到了一阵恶寒。
整个太阳村其实都知道,秦家大姑娘精神可能有点不正常,此时又看着秦知月手上的那把刀,李亚翠蓦然就想起了儿子说的:“有精神疾病的人,杀人判得轻。”
虽然她觉得,秦知月应该不能因为一只鸡下手杀人,但是精神病的思维谁又能知道呢?万一那疯子手不稳,万一就真因此下了杀心呢!
李亚翠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又见秦知月的脸上还挂着那抹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眸子也是黑黝黝的盯着她看,身上立刻起了一大片的鸡皮疙瘩,然后猛的将鸡撒手,喝道:“谁,谁稀罕你家的鸡!我就是,就是,就是瞅一眼,是不是我家丢的那只而已!”
她说罢,便脚底抹油立马开溜,好像身后会有什么恶魔,趁她不注意就要把她吃了一样。
秦知月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挑了挑眉:“真不抗吓。”
秦茹沫:……
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秦茹沫呼噜呼噜鸡毛,仍旧有些后怕的看向秦知月,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鬼晓得刚才那么一小会的功夫,她都经历了什么样的精神折磨。
刚开始是害怕二婶这个急性子,会因为大姐的话而恼羞成怒,到时候万一把大姐误伤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后来就慢慢的变成,害怕二婶会被大姐所伤……
说来也奇怪,大姐刚才那模样看着祥和,但环臂拿刀的样子,总让她有一种自己和二婶都是待宰的羔羊一般,就等着手起刀落上餐桌……
不是,怎么跑远了。
秦茹沫连忙收回飘远的神思,撇去那些不切实际的幻象,然后弱声询问道:“姐,你饿不饿,锅里还有些面糊糊……”
“饿,当然饿了,把鸡放下,咱吃饭去,总不能让一个垃圾毁了一天的好心情。”
秦知月拿着那把菜刀抻了个懒腰,明晃晃的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渗人的光芒,让秦茹沫顿时心中一惊,颤抖道:“那啥,姐,要不然要先把刀放……下来?”
而此时正拎着一桶白酒要去秦家送礼的村长,看着慌慌张张从秦家大门跑出的李亚翠,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晦气晦气”,不禁微微有些错愕—咋,光天白日,这是遇见啥了?
直到他踏进秦家大门,和还没来得及将菜刀放下的秦知月对上视线的时候,他忽然就知道李亚翠为啥那么急的离开了。
阳光正盛,寒气逼人。
村长默默张口:“我说我走错了,秦大姑娘你信吗?”
秦知月:……
“刚才有小偷进我家院子偷鸡,我一着急,就把刀带出来了,村长别害怕。”秦知月笑吟吟的将菜刀放到一旁,然后裹了裹衣裳侧着身子把门让出来,“村长进来说。”
村长:……不太敢。
但毕竟这次来秦家是有要事的,因此村长也只是踌躇了片刻,旋即也就挺起身板进了屋子,那严肃的神情就像要进战场似的。
落座后,秦茹沫安静的倒了两杯热水,然后乖巧的到别处写作业去了,仿佛很自然的就把秦知月当成了主心骨,倒是让她颇有些意外。
秦知月收回看向乖孩子的眼神,然后笑着同村长道:“我爸妈去大队了,村长要找他们说事可能得晚点过来了。”
村长抿了口热水摇了摇头,随即道:“不是,今天就是来找你的。”
“找我?”秦知月惊。
村长点了点头,随即说出了震惊秦家两个姐妹的一句话:
“村委会研究,想给你,安排个相亲。”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恶毒姐姐(三)
“相亲?”秦知月禁不住轻笑出声,脸上挂着不问世事的淡然,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村长,我这一身的毛病你应该是知道的,这情况,把我介绍给哪家的小伙子都并不合适吧?”
村长名叫许长贵,现在已年仅五十,一双眼睛看透了太多的人了,因而此刻,当他猛一抬头望进秦知月的眼中时,却在那双眸中看到了仿佛是几十岁的沧桑之感。
那是一种经历过生老病死、人生百态的苍凉,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能够将那些曾经的沧桑再次唤醒一般。
他有一瞬间的愣住了,好半晌都没给秦知月回应。
“村长?”秦知月适时的出声唤他。
许长贵回神,有些尴尬的笑道:“瞅我着脑袋,咋还走神了!”
他呵呵笑着,然后从兜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秦知月,照片上的男生模样俊俏、鼻梁挺拔,一身微微有些泛旧的军装在身,让他看起来更有些劲飒之感。
“这是东头李二俊家的小子,之前几年出去参军了,这些日子才回来,就是腿上落了残疾……”许长贵搓了搓手,有些含糊着,“但是不耽误干活!田间地头都能下,秦大姑娘你……”
秦知月揉了揉眼睛,然后把照片翻着扣在桌子上,推回了许长贵的面前,声音淡淡的回应他道:“许村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现在这副身子,是真的不想再麻烦别人照顾——自然,也不想去照顾别人,不过还是谢谢村委会这般挂念着我,这等好事也得先来找我说一声。”
这等好事……
许长贵莫名就觉得自己被噎了一下,讪讪的看了看照片,最终还是没拿回来,只是有些尴尬的说了句:“先放着,先放着,回来让你爸妈也瞧瞧,万一……”
“好的,谢谢许村长,我会转达我爸妈的。”秦知月的眉眼弯弯,看起来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不过许长贵倒是听出来了,这是很明显的逐客令了,再待下去怕是就有些没眼力见了,因此也就不多唠叨什么,起身就要离开。
然而秦知月却猛地又唤住了他,轻声问道:“对了许村长,咱们村里来支教的人中,是不是有一个姑娘,叫孟令周啊?”
许长贵回头驻足,似乎部在确定秦知月的意思,思索了半晌后才回了句没错。
秦知月笑:“那正好,我记得那个孟令周好像对李二叔家这个小子有点意思,不若村长送佛送到西,再去孟姑娘那里问一问?万一这红绳就搭成了呢?这不就是皆大欢喜了……”
十分钟后,手上依旧拿着老照片的许长贵,一脸茫然的走到了女支教的大院门口。
你要问他咋来的?
他也不知道,就是忽然觉得秦家大姑娘说的有点道理,迷迷糊糊的便往这边走过来了。
虽然他还是有点不明白自己刚才咋就那么听话,不过反正走都走过来了,心里也就顺便盘算着,怎么和孟姑娘说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