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李恪见何希平已经缓过劲来,揶揄的问道:
“怎么样,何资政,还要再来一杯吗?”
何希平难得的老脸一红,然后豁达的哈哈大笑:
“让殿下见笑了,臣自诩见闻广博,今日始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没想到这天下还有这等好酒。只不过,臣对这位北玄真人更为仰慕,恨不能拜其为师,日夜请益。”
关于这一点,李恪也早有预料,他像是没有听懂何希平话里的试探一样,面色不改,十分遗憾的说道:
“孤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真人他早已经看破凡世红尘种种,道心之上更是半点不留尘埃,只说于孤有一日之缘,第二日就飘然而去。”
何希平更加神往,又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难道殿下事后就没有追查过?”
“如何没有?”
李恪的语气中透露着说不出的沮丧:“可真人是什么人?他不想被我等凡夫俗子打扰,又怎么可能让人找得到?甚至孤问遍东宫,宫中竟无一人对真人有丝毫的印象。”
“嘶~”
何希平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又理所当然的点头,怅然若失道:“果然是奇人异士,不能以常理论之。”
两人因为一个北玄真人,找到了共同的话题,嗟叹之余,倒是生出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如此也算是酒足饭饱了,李恪让人撤下铜鼎,重新上了茶之后,再看何希平,这老儿又是那样一副笑眯眯人畜无害的模样。
虽然知道自己太主动就等于是落了下风,可李恪却毫无办法,只能心底暗叹,勉力打起精神来问道:
“不知何资政对陇西疫情如何看,如今陇西疫情已有失控之像,到时候蔓延开了,首当其冲的除了秦州,就是东边四百里外的雍州了。”
显然何希平也早料到过李恪会问这个问题,这老儿显得从容不迫,十分淡定的说道:
“臣对此所知不多,不过有人告诉过臣,‘瘟疫始于大雪,发于冬至,盛于立春,弱于雨水,衰于惊蛰’,如今立春已过,也该是疫病由盛转衰之时,再加上秦州尚且平稳无事,臣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李恪一时默然,因为何希平所说,的确是中医千百年来对于疫病研究的总结。
即使是到了后世也是如此。
但凡是也有例外……
李恪斟酌了一番,缓缓说道:
“相比何资政也有所耳闻,孤对岐黄之术也略有所得,其实,就是北玄真人那一日传授于我的。”
何希平大感惊异,人也变得慎重了许多。
若是在这之前李恪这样说的话,他只会嗤之以鼻。
可见识了美味的火锅和火辣的烈酒之后,他心中却已经先信了几分,同时也泛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殿下是说,真人曾经预言过今日的疫情?”
李恪缓缓点头,神情更是凝重无比:
“真人说,这疫病不同寻常,若是不加以限制,后果不堪设想。”
李恪说的含糊,可已经足够让何希平心惊肉跳了,他虽然只有四十多岁,可这么多年早已经见多了战乱频繁,疫病肆虐,哪一次不是伏尸千里,生灵涂炭?
即便世家大族生存能力更强,可真要遇上天灾,照样是不堪一击。
何希平也不敢再等闲视之,而是郑重其事的问道:
“殿下有什么打算?若有用得上微臣之处,但有所命,臣决不推延。”
李恪心里有些着恼,都这个时候了,这老家伙还在搞文字游戏,只说他一人,却把雍州何氏摘了个干净。
他强忍着没发火,也不再敷衍,直接说道:
“孤有意在秦州设立一道防线,将疫病控制在秦州以西。待控制住秦州局势之后,再图进取,将陇西瘟疫彻底扫除干净。”
何希平不知李恪的打算,话却说的漂亮:
“臣谨受殿下之命,还请殿下吩咐。”
李恪眼神烁烁的盯着何希平,报以最大的真诚:
“要做事,离不开钱粮二字,孤希望何氏能先借十万两银子和五千人手;并且约束好族人,遵守特殊时期的法令。”
何希平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直接领命:
“此事事关重大,且容臣回去和族中商议一番,三日之内,再给殿下一个答复。”
没有当面拒绝,已经不是李恪所预料到的最坏结果了,李恪也没办法强按牛头喝水,只能带着不甘,任由何希平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