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任何一个大家族一样,雍州何氏的族内阴私不少,最为人所鄙的,大概就要数何希平的老子当年的那些破事了。
时过境迁,很多事都不再引人注目,不过留下的何希平与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之间,关系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融洽。
甚至何希平能够在秦州“独当一面”,深究起来,未尝不是他那几个好兄弟联手将他发配出雍州祖堂,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所以,如今何希平这一房其实已经和雍州何氏事实上处于分家状态,就连他的亲生母亲也已经跟随这一支来到了秦州。
这位老太太出身不凡,本是范阳卢氏的嫡女,嫁到雍州何氏至今数十年下来,已经是何氏名副其实的老太君了。
她可不只会宠溺纵容幼孙,眼界和智谋一样不缺。
只凭何希平这短短的一句话,老太君就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你的意思是,不看好希允他们的计划?”
何希允正是如今雍州何氏的族长,何希平的大哥。
听到这个名字,何希平的脸色明显的阴沉了下来,目光冷冷的扫了何兴枞一眼,冷声喝道:
“滚下去,自己去祠堂领家法!”
何兴枞瘦弱的小身板一抖,马上眼泪汪汪的看着老太君,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样。
老太君本就宠爱这个幼孙,马上将人揽了过去,不悦的说道:
“枞儿如今也十六了,该是时候让他预闻正事了。”
何希平心中不喜,可也没有违逆母亲,只能不屑的冷哼一声,干脆不理这个孽障,直接说道正题:
“老大他们打的倒是好算盘,还拉拢了五姓七家中的三家,看起来似乎大事已定,其实不然!难道母亲以为,如今的陛下,是‘何不食肉糜’之辈么?”
老太君缓缓点头,若有所思的道:
“恐怕其余四家,还有其他的大族,也早就对此不满久已。”
“然也!”
何希平眼中精光一闪,脸上带着淡淡的嘲笑:
“有些人,自高自大惯了,总以为天下大事尽操于我,实则不过取死之道而已!”
老太君默然半响,何兴枞早就憋的狠了,忍不住开口反驳道:
“怎么可能?李大哥说,五姓七家的其余几家也早就对皇家不满了,大家联起手来,扶持另外一个听话的上去不是更好?”
“幼稚!”
何希平骂起儿子来毫不客气,脸上满是嫌弃的表情:
“我只问你,即便李万钟所说的情况成功了,扶持起来的这个傀儡听谁的?怕是徐无咎那个老贼就要挟天子以令天下了吧?到了那个时候,徐氏乘势而起,还有我雍州何氏什么好处?”
老太君眼中也有些失望,不过为了提点幼孙,还是附和着往下说:
“何止如此,恐怕届时徐无咎就要起操莽之心了。”
何兴枞听的目瞪口呆,因为这些背后的阴暗是他在李万钟那里所听不到的。
可是只要脑子没问题,也不难想到这些东西,毕竟世家子弟所学,最基础的就是儒家的经史子集。
稍微对历史有所了解,就不难看到这一点。
何兴枞明明已经想明白了,可年轻人好面子,还是忍不住犟嘴道:
“那,那怎么可能,徐伯乾难道不怕遗臭万年么?”
老太君倒是好耐心:
“即便徐无咎爱惜羽毛,不做王莽做了魏武,安知徐家后辈没有人想做魏文?”
“这……”
何兴枞说不出话来了,一副痴呆样子。
何希平见幼子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心里更是叹息,更多的则是恨铁不成钢一样的恼怒。
他的耐性也耗尽,不高兴的骂道:
“好了,滚回去好好读书,再让我知道你蠢的去给人当枪使,我打断你的狗腿。”
何兴枞眼睛发直,失魂落魄的下去了。
老太君深知法不传六耳的精髓,等幼孙下去了,才谨慎的问道:
“我儿,你意如何?”
何希平早有腹稿,轻声问道:
“母亲可记得,三国之时,诸葛仕三国故事?”
“你是说……”
“不错!”
静室内安静了下来,良久之后才响起老太君的声音:
“你既有定计,就放手去做吧,希允那边,我自会去信。”
何希平心头大定,有了母亲的支持,他就可以放开手脚了。
在陇西李氏放出消息,要以管家代替大公子赴宴之后,仅仅不到两个时辰,一队浩浩荡荡的车队从何氏出发,直奔平安客栈。
紧随着传出来的消息,更是让其他观望的人大为震动:
“何氏上下,唯太子殿下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