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国钦还在等大哥说话,没想到彭国祯也望了过来,两兄弟面面相觑,内室之内一时竟静默下来了。
“都不说?”
彭维顺把书桌上的文章拿起来,粗粗再看一遍,突然笑道:
“这小家伙有意思,这是在向我这老东西发战书呢!”
彭国钦一直不太自信,这个时候听了老祖宗的话,也有些激动的附和道:
“历来经学之家,都崇古而非今,窃以为太子殿下文中所言,并不是毫无道理。”
彭国祯知道老四历来想法大胆,只不过本性却太过内敛,从不主动与人相争,即便是表达自己的异议也极为婉转。
只想不到今天,他居然会称赞太子的这篇文章,而且看上去还十分认同。
这让彭国祯有些不高兴,更多的则是愠怒:
“老四慎言,太子这篇文章,对我世家妨碍极大,已经不啻于公然挑衅,你这话若是传出去,我永兴彭氏必成众矢之的!”
彭国久心里憋的难受,这个时候也马上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老四别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
彭维顺冷笑一声:“我看你们两兄弟才是胡说八道!”
“大父!”
彭国祯大吃一惊,根本料不到老祖宗居然会这样说。
彭国久满肚子牢骚再次被憋回去,连脖子都缩起来一大截,给他个龟壳的话,估计都能直接缩进去当乌龟。
彭维顺越看越有意思,笑了笑道:
“实在有趣,看来这秦州,我还真的去一趟。”
“不可!”
“啊?去秦州?”
“老祖宗,你说真的?”
彭氏三兄弟全都大惊失色,怎么也想不到老祖宗居然动了这个心思。
彭维顺有些不以为然,心气也颇为不顺,带着点埋怨的说道:
“你们以为我愿意?若不是你们两个混账糊涂透顶,我这把老骨头都半截入土了,何必千里奔波?”
彭国祯被骂的满脸羞惭,但还是抗声道:
“这事老祖宗你不也没反对么?再说了,太子出身低贱,又怎么和岐山郡王比?
而且……”
“而且什么?”
彭维顺手中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顿,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枉我教了你这么多年,怎么就没看出来你眼皮子这么浅?徐无咎丢出来的骨头就是那么好啃的?
还岐山郡王?哼!”
彭国久也不服气,小声嘀咕着:
“岐山郡王怎么了?有这么多世家在背后使力,这一次复亲王爵轻而易举。”
“就算复爵了又如何?”
彭维顺已经不耐烦了一般,直指本质的喝道:
“复了亲王爵,他拿什么和太子斗?你们以为皇帝会眼睁睁的看着徐无咎这借尸还魂之计顺利实施?”
“陛下?”
彭国久一脸惊诧:“陛下不是派了东宫六率去看住太子了么?”
“闭嘴!”
彭国祯一阵恼怒,再一次发现这个二弟最大的本事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彭国钦突然插言:“东宫六率,本来就是太子的军队。”
彭国久顿时张口结舌,结结巴巴的道:“难道,难道,这,这,这怎么可能……”
彭维顺心中失望,再说话时,语气之中颇多落寞之意:
“我也是老糊涂了,被徐无咎那只言片语触动。只是这几天我反复想着:太子何曾主动招惹过士人?”
三兄弟之中,彭国钦最先反应过来,瞬间悚然而惊道:
“好歹毒的徐老贼!”
彭国祯则脸色潮红,眉毛也是一阵阵的抖动,显然心中已经怒极。
只是他开口说的话,却依然有些不甘心:
“难道,咱们家还能有回头路么?”
彭国久一阵愕然,莫名其妙道:
“徐老贼?徐无咎么?他不是说好了么,让文君做了王妃,日后母仪天下,我永兴彭氏才能真正永远兴盛啊!”
“你给我闭嘴!”
彭国祯这个气啊!
他都在怀疑他这个二弟,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啊?
倒是彭国钦心肠好,不忍二哥受窘,主动解释道:
“我之前看完徐老贼的信,也担心日后彭氏与其他世家一样被太子殿下打压——越是后宫贵人的母族越被打压,这是我大雍皇家历来的传统。
可是刚才老祖宗的话点醒了我,太子殿下的确从来没有主动出手针对世家,从来都是那些世家被徐老贼授意压制太子之后,才被太子施展雷霆手段。
如此说来,那些世家岂不都是徐老贼手中的工具?
甘泉吴氏如此,秦州田氏如此,今日轮到我永兴彭氏,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彭国久再怎么愚鲁,毕竟也是永兴彭氏悉心培养过的,史书还是读过的,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跳着脚骂道:
“岂有此理!徐老贼这是把咱们当傻子啊?这不是把咱们卖了,还要念他的好么?”
彭国久说完,感觉有些尴尬——他刚刚才对老四说过类似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