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可笑,禅堂本是居家善信吃斋念佛,积德行善之所,此时却有泾渭分明的两群人分坐上下。
堂下为首之人身穿白色澜衫长衣,头戴逍遥巾,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整个人给人君子如玉的温润感觉。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此人却是此间主事之人夏闲,之前在秦州府衙中,挂了个户房书办的职位,乃是不入流的浊吏。
夏闲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长揖一礼说道:
“小人一家本是良善,自从那残暴不仁的太子李恪来了秦州之后,就家破人亡,数百年家业也被抢掠一空。
小人自知力弱,唯有依附诸位贤达,才有报仇雪恨的希望。”
这一日下来,两下里已经验证过彼此的身份,那上首坐着的尽是几户世家派来秦州联络之人。
若不是得这些地头蛇掩护,他们也像其他人一样,被物统局一网打尽了。
因此这些人对夏闲这些地头蛇尽管是在心里鄙视看不起,面上却多少有些热络。
这些人中,又以一名叫做李泽的李氏部曲地位最高。
这人是被夏闲亲自从物统局的人手里抢回来的,至今还有些心有余悸,对夏闲的印象也是最好,随即温言说道:
“夏老弟不必如此,我等此番目标一致,不用如此客套。再则说来,若是没有诸位兄弟的帮助,怕是我等早已经被那鄙贱之人害死。”
其余几个世家部曲也勉强笑着附和着:
“是啊是啊,此时我等应该同舟共济才是。”
“不必客气了,说正事吧。”
“对,浪费时间,快快把正事安排好才是正理。”
若是往常,这些世家部曲才看不起这些污浊小吏,不过此时相互利用,关系和气氛都甚为融洽。
夏闲对李泽互相点点头,说道:
“如今太子已经躲去那新建的扶摇镇,秦州这边留下的兵马不多,但棘手的是,雍州何氏出了三千部曲,突然挂起了乡兵营的旗号驻扎其内。”
不管是这些来秦州的世家部曲,还是秦州本地的胥吏们,目的都不单纯。
所谓的报仇雪恨,很多时候都是他们的借口而已。
而且雍州何氏的介入,也让事情变得有些复杂。
这些世家部曲显然是来之前都得过嘱咐的,一听到这样的情况,也都迟疑起来。
倒是有个本地小吏有些恨恨的骂道:
“那狗屁太子最是吝啬,走之前还把白糖专卖店里的存货全部带走了。”
这些人面面相觑,心里却在鄙夷这个蠢货。
太子既然要走,白糖难道不带走,留着给你去捡不成?
不过他们心里也难免失望,价格高昂却有价无市的白糖,可是人人都想抢上一把,现在看来,这发财的美梦算是破灭了。
相对而言,夏闲却更想报仇,而后才是重建家业。
他按捺住心里的急躁,小心的问道:
“不知各位来此,可有什么计划?若有能用得上的地方,小人愿倾尽全家之力,听候差遣。”
这些世家叫的挺凶,实则内心却是各怀鬼胎。
陇西李氏也不能保证其他各家与自己想法一致,所以李泽来之前就得了吩咐。
他已经派人查过夏家底细,心里看不起这种小吏人家,但却知道夏家是极好的帮手,因此李泽也早有打算。
此时听了夏闲的话,李泽直接抢在其他人前面开口说道:
“夏老弟莫急,这一次那鄙贱之人犯了弥天大错,死期不远。不瞒你说,李、蔚、薛、温四家都已经行动起来了,一万部曲即日可达。”
夏闲闻信大喜过望:
“当真?这可是太好了。苍天有眼,我父兄的血海深仇,总算能报了。”
其余的胥吏也喜不自禁,纷纷开颜大笑:
“好极了好极了。这瘟神总算是要走了。”
“可不是么?他来了之后,咱们这些人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就是可惜了,那白糖,咳咳……”
“不要乱说话,他走了就阿弥陀佛了。咱们也不求别的,能回到以前那安安稳稳的日子就好。”
……
这些胥吏中有人野心勃勃,有人恨之入骨,还有人得过且过,种种表现落在李泽眼中,让他不禁心中冷笑:
“一群蠢货!”
夏闲有些迫不及待,追着李泽问道:
“李先生,那不知道,人什么时候能到?我已经等不及,要去我家祠堂告祭了。”
李泽笑了笑道:
“别急,别急。已经在路上了,不过嘛,夏老弟,有些事情,我还要问问清楚,这扶摇镇里面什么情况,你们搞清楚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