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万籁寂静。
安定坊,徐府。
内书堂中,两兄弟相对而坐。
沉默良久之后,徐无伤心力疲惫,带着几分无奈的问道:
“兄长真的决定了么?”
“自然!”
徐无咎神情肃穆,脸色刚硬,眼眸中的坚定不容置疑:
“我东海徐氏世代拼死争夺,所为何事?
如今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更何况我们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先逼那小贼李恪自尽,再把他那什么北玄酒白糖之类的握在手中,再联系关中与江南一起发动,则大事可期!”
徐无伤却没有这么乐观,而是面露苦笑道:
“若太子殿下知道,促使我东海徐氏提前发动的契机就是他那日进斗金的白糖,不知道作何感想?”
“哈哈哈!”
徐无咎信心满满,颇为豪迈的大笑出声:
“此事你大可当面问他,想必他临死之前,也不介意回答你的问题,来求取多一刻的苟活时机。”
徐无伤再次默然,而后才缓缓问道:
“兄长难道就不奇怪吗?此事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但太子怎么就有如此自信,敢说出‘人人皆曰可杀即当众自尽’的话来?”
“还能如何?”
徐无咎淡淡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讥讽,浑不在意的笑道:
“到底是年轻人,讲什么武德?到时候他不想死也必须死!乙先生现在在哪里?”
徐无伤心知兄长心意已决,也不再劝阻。
整件事情都是徐无咎策划,可大多数事情都是徐无伤在奔走串联,听闻这个关键性的问题,立即答道:
“早在三日之前就到秦州了,我们一动身,就放出消息。就怕那人不上当,这老狗凶名显赫,狡诈奸猾亦不遑多让。”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
徐无咎笑着摆手道:“到时候由不得他不入套!”
徐无伤自知智计谋略比之兄长差之甚远,闻言也不多问,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现在却越发踏实了。
只是,徐无伤心里还是感觉有些蹊跷——李恪表现的太镇静了,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原因,才会让他有这样的底气啊!
就在同一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秦州,扶摇镇内。
李恪在这里没建什么临时行宫,有一个改建过的平安客栈就够了。
他在扶摇镇的居所,对外的名字叫做东宫西巡临时指挥所,给人第一感觉就是高大,取“非壮丽无以重威”中的“壮”字。
其实这个时代所谓的壮丽,对于后世来的李恪而言,也就那么回事。
再怎么壮丽,比得上几百上千米的高楼大厦吗?比得上数十里长,横跨大江大河甚至是海峡的大桥吗?比得上穿山越岭,飞天遁地的高速铁路交通系统吗?
如今研究室中已经在李恪的提点下,生产出了原始的硅酸盐水泥,用来造高楼大厦铁路大桥是不行的,但建造城墙和防御城堡却绰绰有余。
李恪之所以在这个指挥所前面加上临时二字,就是因为他心里已经在计划建造更高大坚固的西北雄城,初步想法是把地方选在凉州靠近北戎和西羌的某个地方。
他要在那里,给那些桀骜不驯,视中原如猎场,动辄呼啸而来抢掠烧杀无恶不作的戎狄之辈,一个深刻,而且永生难忘的教训。
计划的很好,不过,事情还要一步一步做。
夜已经很深了,李恪却还没有半点睡意,京都城里的消息,物统局半点都没有耽搁,早已经飞鸽传书报了上来。
同样的,李恪心底也有一丝疑虑,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苦苦深思,李恪的心始终悬着,却总也找不到半点头绪。
外面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李恪抬头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进来的不是陈悦薇。
他赶紧起身,握住她的手,带着几分宠溺责备道:
“你伤还没好,不好好休息,胡乱折腾什么?”
被两只小萝莉搀着的彭文君脸上闪过一丝羞涩,人却大大方方的任由李恪接过去,扶到沙发上坐下。
虽然伤口还是很疼,可彭大小姐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惟妙却有些不忿,嘟囔着说道:
“亏得小姐为了你,连命都差点搭上了,来了之后也没见你去看望过。”
李恪被说的有些尴尬,他心里记挂着大事,倒是真把这点忽略了。
他还没开口,彭文君已经冷着脸训斥上了:
“大胆,殿下国事繁忙,也是你这小东西能胡乱指责的?还不快向殿下请罪?”
李恪苦笑着把嘟着嘴,不情不愿慢吞吞的作势要下跪的小丫头拉起来,有些自责道:
“这事的确是我疏忽了。”
彭文君却阻止李恪继续说下去,郑重说道:
“此生死存亡之际,殿下并没有错。妾身心中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李恪心有戚戚的点头,两人异口同声道:
“徐无咎太肆无忌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