亩产一石六斗对于李慎而言,是一个让他很茫然的概念。
可这个消息却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水面一般,一下子就轰动了整个秦州,无数人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是难以置信。
有人坚决不信,并当众怒斥太子这是在造假,愚弄世人,其心可诛!
有人将信将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于是通往扶摇镇的路上,一瞬间就被各型各色的人群挤满。
上到七老八十的古稀老人,下到十几岁的热血少年,人人都怀揣着探究或怀疑,直奔集体农庄。
包括李恪在内,从卢允畴往下,集体农庄这边谁也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来。
当几个沉不住气的愣头青抢先质疑之后,集体农庄这边才搞清楚原来大家并不相信之前报出去的产量。
也就是说,被人当成骗子了。
这让心气儿正高的集体农庄怎么能忍?
别说下面的农人了,那些匆忙赶来的顾问一个个都气的跳脚,只不过他们出身不高,不敢和那几个叫嚣的最厉害的年轻士子对骂。
不过没关系,顾问们出身低,现在集体农庄这边可不缺出身高的。
最先站出来反驳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只因他皮肤黝黑,穿着的更是一身灰色的粗布短襟,是以并不被那些个心高气傲的士子们放在眼中。
可年轻人一开口,却直接让这些年轻人差点惊掉下巴:
“小九儿,不好好在家读书,谁让你和这些废物一起厮混的?等回了家,我告诉你爹去,保证打烂你的屁股!”
被唤做小九儿的,正是这些年轻士子的领头人,出身雍州何氏的偏房子弟何兴植,他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就有些不妙。
再仔细一看,眼前的这浑身散发着农人气息的,可不就是整个雍州何氏最受宠的七公子何兴枞么?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大言不惭的叫何公子?唉哟……”
某个连名字都么有的家伙跳起脚来喝骂,想以此来讨好何氏的九公子,哪曾想何兴植看也不看,直接一巴掌把这蠢材扇到一边去,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七哥,怎么是你?你怎么,怎么如此狼狈?难道太子他竟敢虐待你不成?”
“说什么胡话?”
三个多月的军旅生涯,有太子的言传身教,有淳朴乡兵们的映照,也有其他公子哥们的相互砥砺,何兴枞浑身的浮躁都被彻底洗去。
他轻责何兴植一声,淡淡的反问道:
“是谁让你们来这里闹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何兴植心里一跳,只觉得以往那个被他在心里鄙视的七公子变得让他不认识了一样,短短的几个字却比刚才威胁去告状更让他心惊。
何兴植再也没有之前的狂妄,小心的答道:
“满秦州的人都在说太子殿下造假,我们几个不忿,就……”
何兴枞嗤笑一声,很自然的伸手揪住这小子的耳朵,笑骂着问道:
“就被人当枪使了,是不是?你这蠢材,有没有搞清楚春小麦的产量,就这样一头栽进人家的圈套里去了?”
“唉哟,唉哟,轻点啊七哥。”
何兴植被扭着耳朵,疼的直叫唤,心里也有些不服气,挣脱之后继续犟嘴说道: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大家都说秦州的春小麦亩产不可能有一石六斗……”
何兴枞只瞄了一眼,就让这小子的话音越来越低。
他一招手,躲在后面的何家管事赶紧躬着身上前:
“去查查清楚,在他们几个身边故意拱火的人是谁!”
这事对雍州何氏来说一点都不难,那管事忙小心的应承下来,风风火火的就回城查问去了。
何兴植也猜到不对劲了,有些后怕的问道:
“七哥,难道真的有人害我?”
何兴枞没有多做解释,没好气的说道:
“秦州的春小麦,往年亩产都超不过一石三斗,太子殿下的集体农庄均产达到一石六斗,引人怀疑倒是不出预料。但是!”
何兴枞一指这乌压压的一片人群,眼神带着讥讽:
“就算不合常理,一下子冒出这么多质疑的人来,难道就正常吗?用你的猪脑袋好好想想!”
何兴植再蠢也知道自己被人给利用了,一时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些被煽动起来的百姓听完何兴枞的话,也觉察到了不对劲。
正当这些人都沉默了的时候,藏在人群当中的某个人却急了,忍不住高声叫道:
“你也说了,亩产从一石三斗一下子突然就涨到了一石六斗,这怎么可能?难道不是太子在故意造假,愚弄世人吗?”
何兴枞刚要回答,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
“你怎么就知道,亩产一石六斗就一定是造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