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院大王眼中厉色一闪,很快就收敛起来。
他和其余那些满脑子肌肉,只会打打杀杀的戎人不同,在与其他戎人相同的粗豪面目之下,他还有一颗狡诈如狐的玲珑心窍。
其余的戎人都对大雍所谓的精锐后备营不屑一顾,但南院大王却是从短短时间之内,就看出这是一支令行禁止,纪律森严,而且是对李恪忠心耿耿的强军。
别说他现在手头这百十个人,就是再多来一倍,不是仗着马力和骑术的话,当面锣正面鼓的对仗胜算不足三成。
眼见着剑拔弩张之下,冲动易怒的戎人当中随时都有可能会引爆战斗,南院大王当机立断喝道:
“大雍的太子只会呈口舌之利么?说什么仁义道德,连最起码的信义都不讲,否则这白糖为何不兑给我?”
若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李恪恨不得当场下令把这些粗鄙无礼的戎人尽数诛杀。
可如今他的处境不妙,暗中鼓荡这红糖收购与白糖券风波的人绝对不止李慎一人。
若是再引起边患的话,怕是马上就会内外交攻,形势更为恶劣。
李恪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忍下怒气,冷然说道:
“戎人也知晓信义么?若真讲信义,这白糖券兑付日期还有三个多月!”
彭文君适时插言,讥刺道:
“莫不是南院大王不识字?如此倒是情有可原!”
黄聪等人登时哄笑出声,看向对面的眼神之中多有鄙夷,显然是瞧不起这群寡廉鲜耻,背信弃义的蛮人。
戎人武士们又是一阵骚动,却被南院大王拦住。
这人也当真无耻,居然当场就认了下来:
“既然都说我们戎人不识字,那就是不识字好了。我们戎人只认得刀剑就够了,认字有什么用?
像那些高莪冠带的士大夫一样,勾连外人凌迫主上么?”
戎人武士们顿时哄堂大笑,各种生硬的汉话和粗鄙的蛮语上下齐飞,大肆嘲笑雍人说一套做一套,为了银钱和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连主人都可以随意背叛。
事实如此,东宫众人被顶的心头火起,偏偏无力反驳。
李恪也有些恼羞成怒,不过他知道口舌之争于事无补,在戎人的嘲笑声中反而越发冷静。
茶楼上的南院大王表面得意,实则这一次来大雍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近距离观察这个曾经不被北戎看重的太子。
这时见太子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南院大王心底更增隐忧。
如今的北戎看上去凶威赫赫,实际上各地因为饥荒几乎是叛乱不断,也就因为六绝霸刀的威名,才勉强维系着草原各大部族不敢太过放肆。
而今不但爆出大雍皇帝是第五大宗师,太子更是贤名远播,去草原上的行商都鲜有不夸这个太子的。
现在又发现李恪心思坚毅,大异常人,假以时日必定成为草原部族的心腹大患啊!
原本对于大雍内部的破事不甚感兴趣,只是存心刁难一番的南院大王突然下定决心:
“这事必须要做,而且要做狠做绝,最好是让这个太子被自己人干掉,最起码也要让雍人自己窝里斗,无瑕北顾!”
一念及此,南院大王立即喝道:
“来呀,雍人不信我们戎人的武勇,今日我们就让他们看看清楚!去把那些贱奴拉上来。
只要大雍太子不兑付咱们的白糖券,每一刻钟就砍一个脑袋。砍完了脑袋就把这些废纸一样的白糖券尽数烧了。”
北戎武士们轰然应诺,立即有十几人冲到后面去,拳打脚踢的驱赶着一群被铁链锁住的奴隶,来到茶楼下面。
这些奴隶排成两排,被铁链首尾相连的锁在一起,一个个都衣衫褴褛,浑身上下更是伤痕累累,一看就知道在北境吃够了苦头。
而且这些人面对戎人的侮辱和殴打,似乎都已经习惯了。
人人都是冷漠而麻木的承受着,最多也就是下意识的躲开一点,免得被波及到自己而已。
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东宫众人,所有的将士呼吸都粗重了几分,黄聪直接两眼赤红的向李恪请命:
“殿下,戎贼欺我太甚,请殿下下令吧!”
彭文君满脸担忧,生怕李恪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李恪的内心也是怒火滔天,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冲动,眼看着对面已经推出一个奴隶,死死的按在地上,鬼头刀高高举起,马上就要手起刀落人头落地了。
李恪再忍耐不住,立即喝道:
“住手!”
南院大王心中得意,挥手示意那些北戎武士暂停杀戮,阴笑着问道:
“怎么,殿下有何话要说?”
李恪强抑着心中怒火,冷然说道:
“按说这白糖券还有三个月的期限,不过若是大王能答应将这些大雍子民放还于我,这白糖,我兑给你!”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彭文君心底最怕的就是这个!
一听到这话,马上就急了:
“殿下,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