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火火的赵爷被人迅速带到后院,里面有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好整以暇的等在那里。
这中年人身量不高,却很敦实,皮肤也较黑,虽然穿着士人澜衫,可举手投足间的做派却干脆利落,若是仔细观察,也不难发现他的双手满是老茧,与那些喜好吟诗作赋的酸丁们大相径庭。
此人正是增城梁氏长子嫡孙梁丰骏,眼见赵爷急的猴子挠屁股一样,还开口打趣起来:
“怎么了,大谷,长痔疮了?”
赵大谷急的跌脚,火急火燎的抢着说道:
“大少爷,不好了!从赤湾来的急报,满地狼烟,必然是那人真的到了!”
刚才还笑吟吟的梁丰骏猛然站起,将身前的椅子都带倒了,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额头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真是那人到了?”
赵大谷左右看看无人,俯身附在梁丰骏耳边哑声说道:
“没错的,必然是那人!探子回报说船队长达十里,最大的福船有两千料,把那姓刘的狗贼丢锅里熬油也买不起那么大的船。
而且……”
赵大谷脸皮有些发白,又看了看门口没人才再次压低嗓子:
“那些听命去探消息的土棍得意忘形,光着腚挑事。结果隔了一里多地,被大船上不知道怎么的丢过来的大石头砸死砸伤八九个。其他人苦胆都吓破了!
大少爷你想啊,刘帆那狗贼有这本事,还用得着跟咱们死磕?早就把珠江水道,甚至是南洋各条航线吃的死死的了。”
梁丰骏没有吭声,心里却已经认同了赵大谷的猜测。
和焦急的赵大谷不同,梁丰骏表面不露声色,心里却颇为激动,早在花城传来一些不同寻常的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尽管增城梁氏实力雄厚,但因为长期经营海事,霸占了整条珠江水系近三成对外海贸的份额,以至于让同为珠江八大家的其余七家嫉恨,时时抱团针对。
尤其是梁家豪富,家中子弟中也多有武艺好手,无论海陆都能横行珠江水系这一带。
梁家样样都强,唯独文才不丰,且受其余各家排挤,上一次大中正点品更是中了其余七家的圈套,几乎险些被从九品中正榜中除名。
梁家空有横行海疆的船队,富甲岭南的豪奢,居然差点变成庶族寒门!
这让梁家上下羞愤欲死,梁丰骏那个好面子的老子更是暴跳如雷,直接气的卧病在床,整个梁家也就此换了梁丰骏来主事。
按说此事对他个人来说,有点因祸得福的味道,可梁丰骏想要的却不止于此。
赵大谷见大少爷不说话,也不催促,这个大少爷心思细腻深沉,算计也厉害,赵大谷可不敢胡乱说话惹他不高兴,失了大少爷的信任。
就在赵大谷心里等的有些焦急的时候,梁丰骏终于开口了:
“大谷啊,你说,这消息咱们知道了,其余各家会不会也知道了?”
赵大谷一愣,随即点头说道:“这是必然,珠江两岸的好田地咱们家不过占了两成不到,其余各家都有庄子在。
而且这狼烟的法子也是那两家刚交代下来的,咱们都收到风了,他们说不定知道的更早。”
梁丰骏眼神微眯,带着些许戏谑的口吻道:
“这是必然的,说不得邓家的马还更快些。”
赵大谷知道大少爷是在嘲笑番禺邓氏给大理诏人当走狗,掠卖人口给诏人换取大理马的事情。
这事几乎是花城公开的秘闻,人人都不屑邓氏龌龊之举。
不过他知道大少爷的重点必然不在这里,耐着性子等下文。
梁丰骏也只是嘲讽一句,其实并不放在心上,他心中思量半响此时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招手将赵大谷唤过来,悄声吩咐道:
“我立即赶回花城,想来其余几家马上就会召集各家商议应对此事。你悄悄的出门,不要让任何人看见,绕过赤湾之后,晚上到咱家在沙头角的庄子里拿一条船……”
赵大谷先前听的还好,一听拿船之后的事情,登时变了颜色,惊骇的看着眼神阴鸷,满脸冷笑的大少爷,心里打了个哆嗦。
他本就是亡命徒出身,没有梁家庇佑早就该拖去菜市口砍头的凶人。
心知没了退路的赵大谷也被激起凶性,毅然点头说道:
“大少爷放心,小人这条命早就是你的了,这口信小人就是豁出命去也会保证带到。”
梁丰骏缓缓点头,笑着从案头抽出一个小抽屉,拿出两锭十两的纹银,塞进喉头滚动的赵大谷手中:
“放心,这事很简单的。只要做好这件事,回来之后,我还另有赏赐。”
赵大谷眼中一亮,贪欲大起,刚刚升起的一点畏惧也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拍着胸口保证一定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