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随着马庆耀在交州日渐骄横,刺史府中的隶属,无论是做公的胥吏、班头、捕快和衙役,还是私属马庆耀个人的家仆,都在花城——甚至是整个交州,都越来越猖狂。
这些人仗着刺史府的权势,为非作歹,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不知道多少百姓被残害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偏生因为这些人都是刺史府的人,护短的马庆耀甚至觉得敢于上告的刁民是在冒犯他身为交州刺史的权威。
不但不会秉公处置,将那些作奸犯科的恶贼绳之以法,反而还将敢“藐视刺史”的刁民当做罪大恶极的罪犯,进行残酷的打压。
马庆耀极其附庸在交州横行霸道,炽焰滔天的背后,是无数交州百姓欲哭无门的血泪人生。
商民百姓,无不对马庆耀的作为恨之入骨。
然则朝廷素来不重岭南,对于马庆耀的举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有夏景阳顾念旧情在上照看,胡作非为的马庆耀极其附庸竟然一直平安无事。
这等荒唐事让交州百姓绝望,也更与朝廷离心离德。
同时又让马庆耀极其附庸越发膨胀,隐隐已经有天高皇帝远,交州第一人的大逆不道痴妄之念。
而今马庆耀更是信心十足,要给初来乍到的太子李恪一点颜色看看。
偌大的交州刺史府人人皆知此事,也都狂妄自大的以为太子必定会被马刺史整治的灰头土脸,来刺史府中赔罪。
这让整个刺史府越加膨胀,大有南天之陆,唯我独尊的错觉。
而这一片喧嚣鼎沸之中,也不是没有头脑清醒的人,虽然大多数跟随马庆耀南来岭南的幕友中,大都是些被其他人淘汰出来,几乎无路可去的庸碌之才,可这么多年下来,也有些才智之士前来投奔。
譬如府中这位被称作穆先生的,就一直对马刺史的交横跋扈感到忧心忡忡,之前也多次劝谏过,可惜并未得到马刺史的重视。
也亏得这位穆先生写的一笔好字,深得马庆耀的喜爱,否则光是“不识趣”这一条,就早就被马刺史身边的人驱赶出门了。
而今京都城不通消息已经有半月之久,其他人浑然未觉,穆先生却又毛骨悚然的心惊肉跳之感。
只可惜早前马庆耀就对穆先生形成了“此人不通庶务”的偏见,对于穆先生的几次进言都不以为意,甚至还心底生怒,故意表现出冷落的态度来。
这刺史府中都是些趋炎附势之徒,少不得乘机排挤一番这个与他们格格不入的穆先生:
“哦?你这样忧心忡忡的,一副比干忠臣的样子,意思是说我们其他人都是使君面前的奸臣贼子咯?”
哪怕穆先生尽量不争不抢,但也保不准其他人对他的冷漠与排斥。
徒做无用功的穆先生仰天长叹,心中悲苦,只得一个人外出,借酒浇愁。
这说来也巧,穆先生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选择独酌的地方就是那春风化雨楼。
他平时在刺史府中并不出彩,也未曾仗着刺史府的权势为非作歹,是以外界竟然对他这个出身于炽手可热的刺史府的先生一无所知!
不知不觉间,穆先生喝的酩酊大醉,还被春风化雨楼的龟公们暗地里联合小小的宰了一刀。
醉醺醺的穆先生对此一无所知,心底的烦乱让他愁肠百结。
可当他看见对外号称已经“气急攻心卧病在床”的京娘子一脸怒容,对着楼中的姑娘大声叱骂的时候,陡然间一种汗毛倒立的恐惧瞬间攥紧了穆先生的心脏!
“怎么可能?京娘子这副中气十足的样子,哪里有半分病态?
那么,为什么,她要对使君撒谎?
更重要的是,就算要欺骗使君,她不应该是要假装卧病在床,哪怕装也要装得像一点的吗?”
一个深深的疑问敲打着穆先生惶恐的心脏:
为什么,京娘子如此大胆,敢于公然不把马使君当回事?
难道……
穆先生想到某个恐怖的猜测,心中的惊骇再也遏制不住,顾不得脚步虚发,急忙往外跑去。
他的离开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春风化雨楼虽然现在元气大伤,但也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寻欢客像穆先生这样跌跌撞撞的离去。
京娘子也对此视若无睹,现在她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批紧急抽调起来的姑娘不顺眼,比起被太子殿下挖走的那一批实在是天差地别啊。
再次将一个笨手笨脚的女伎训斥了一番之后,余怒未消的京娘子扭着纤细的腰肢,风摆荷柳一般慢慢走到后院那间独属于她的房间。
她刚打开门,里面就伸出来一只大手揽住那水蛇一般的腰肢,猛然把京娘子拉了进去,而后在京娘子短促的尖叫声中,又快速将门关好。
犹如“猛虎吃人”一般的大门将京娘子“吞”了进去,里面传出来一声娇媚入骨的嗔骂:
“你这死鬼,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