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怪乎镇南天会做这样的选择,即便他猜到这里面有梁丰骏的私心。
诚然,当一个横行大洋的大海盗首领固然是表面威风,看上去吃香的喝辣的,实际上却是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官府的通缉无时无刻不在,一不小心就会送命;
同行之间竞争激烈,手底下大小头领也都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也是死于非命的下场;
势力越大,手下要吃饭的小喽啰也就越多,这个要是管不好,分分钟造反给你看,无论是联合外人还是沟通官府,不定什么时候就从背后捅上一刀来。
但被朝廷招安就一定是条好出路吗?
历朝历代以来,被招安都不是一个好选择,就拿本朝来说,若是世家作乱事败投降,最后还有可能依靠自家历代以来编织的关系网而避开处罚。
但所有反乱的山贼、水匪和海盗,无论是主动投诚还是被迫乞降,哪怕当时朝廷表面上放开一马,事后也必然会追究到底。
不是被迫与之前一起作乱的战友火拼到底,就是被驱赶去与外敌作战流尽最后一滴血。
所以尽管上中两策看上去都极有成功的可能,镇南天还是顾虑重重。
更何况最根本的原因是,镇南天如今在海外独树一帜,完全就是海贼中的头领,汪洋里的土皇帝,干嘛要好端端的给自己找个朝廷把自己管起来?
梁丰骏也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把最想鼓动这镇南天去干的事情说成是下策,就是明知道镇南天放不下手里的权势。
为了让镇南天安心,梁丰骏还故意愁眉苦脸的劝道:
“大当家的,此事当三思啊!抓了郡王,杀了太子,抢了交州,的确是可以让大当家的名震天下,但是事后朝廷的反应堪忧啊。”
镇南天豪气干云,拍着胸口说道:
“怕什么?咱老子这么多年风里来水里去,什么时候怕过朝廷了?就交州水师那几条破舢板,老子不去找他的晦气就不错了。”
梁丰骏点头称是,做出苦思冥想的样子,慢慢说道:
“大当家的所言有理,没道理之前都不怕朝廷,声望大震之后反而会怕的道理。
若是朝廷尽起沿海水师来攻……”
梁丰骏一边说一边走到地图前,伸手在地图上一点说道:
“若是朝廷水师势大,大当家不妨暂避锋芒,带着银钱和两位郡王躲到吕宋去!
等朝廷水师一退,大当家何不在瀛洲扎下根基?
届时一旦在瀛洲站稳了脚跟,朝廷再来清剿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镇南天越听越高兴,眼睛在地图上来回逡巡,越看越兴奋,突然一把抓住梁丰骏的手,哈哈大笑道:
“先生果然是龙王爷赐给咱老子的天纵之才啊,哈哈哈,等咱老子在瀛洲站住了脚,也弄个皇帝当当。
到时候,先生就是咱老子的诸葛丞相啊!”
梁丰骏心底最后一丝担忧也放下了,表面上却激动的很,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地说道:
“学生愿为主公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对对对,就是这个!”
镇南天笑的小舌头乱颤:
“就是这个,什么鞠躬后移的,咱们一起鞠躬一起后移!”
梁丰骏心底鄙夷,却也懒得去解释,表面上还与镇南天一起“大喜过望”,而后不停的出谋划策:
该如何攻打儋州与文昌,如何抓住两位郡王,如何引交州水师来救,又如何将水师引走,然后如何突袭交州……
这太子有那些兵马,怎样才能打破防卫,去哪里搜刮太子的银钱……
事后如何善后,避的时候如何躲避,进的时候该如何谋取瀛洲……
事无巨细,梁丰骏说的口干舌燥,却深刻的向镇南天展示了一个世家君子该有的才华与眼界,让镇南天越发满意,心底的那一丝杀意也不知不觉间放下:
“先等等,再看……”
这三龙岛上的海贼窝里,尔虞我诈之中一场惊天大阴谋正在酝酿,远在花城的李恪此时却还一无所知。
他现在正在为手头上繁琐的杂事而焦头烂额,心里对故意为之的新任交州刺史韦让十分不满。
本来前任刺史马庆耀就是被李恪顺势赶走的,虽然最后取到决定性作用的实际上是如今最大得利者的韦让。
但表面上都知道是太子与马庆耀不和才起意将之驱逐,若是再将继任刺史也赶走的话,朝廷里面怕是又是一场波折,本来就担心李恪势大难制的雍帝怕是又要疑心大起。
偏偏韦让就是抓准了这一点,吃定了李恪不敢将他如何,所以来了交州之后,霸占着刺史府就开始称病,让交州刺史府中一应事务近乎瘫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