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弹劾是怎么回事,刘毅自然不会不清楚。
有时候千夫所指,弹章如潮,被弹劾的人却稳如泰山;有时候一张不经意的小纸片,却又能让看上去稳如泰山权势煊赫的朝中大佬顷刻间身败名裂,惨淡收场。
光凭一句“上疏弹劾”,显然是不能够让太子殿下满意的,这一点刘毅心里有数,只是没想到李恪会如此直白的表述出来。
刘毅心中一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太子殿下已经对韦让如此厌恶了么?
紧接着,刘毅心中大喜,他之所以肯留在交州,除了被太子这别开生面的岭南大开发所吸引之外,内心未尝没有一股不服输的念头:
在京都城,韦让依据地利优势打了个先手才从三人的争夺中胜出;到了交州时,没有主场优势的韦让未必不会给自己机会。
做出留在交州静待时机时,刘毅已经做好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准备,哪曾想韦让这蠢材如此不智,这么快就将太子殿下激怒。
眼见着太子殿下是真的对韦让失去了耐性,刘毅也当机立断,乘机说道:
“交州刺史韦使君入职以来,长期卧病,可见其人难以适应岭南气候。臣听说接下来的几个月,岭南有‘酷暑’之名,想必韦使君更加难以承受。
臣以为太子殿下当为朝廷惜才,礼送韦使君北返京都城。也免得韦使君一时糊涂,既误了自己性命,也误了朝廷大事。”
李恪之前就知道,能做到鸿胪寺卿的人不会是什么易于之辈,但也没想到这人能无耻到这样的地步。
明明是对人家屁股底下的刺史宝座垂涎三尺,偏偏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好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
什么“为国惜才”,什么“免得误国又误己”,说的不知道多好听,但目的就只有一个,让韦让这个占着位置不拉屎的王八蛋滚出交州去。
李恪还在心里赞叹:“这士人还真是厉害,无耻都能无耻的如此清新脱俗”。
刘毅却以为太子殿下心中还不满意,也是肃然起敬,暗自思量着:
“太子殿下果然心狠手辣,看来仅仅是把韦让赶走还不能让他满意,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了!”
狠下心来的刘毅上前半步,低声说道:
“殿下,韦使君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如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李恪再次对刘大鸿胪刮目相看,心里琢磨一番,也觉得可行,想着自己现在想做什么事,被交州刺史府一拖再拖也不是办法,干脆起身道:
“韦卿南来以后,一直卧病在床,孤忙于政事,竟然一直忽略了此事,实在是不该。
刘卿,与我一同去刺史府看望看望吧。”
刘毅在心底苦笑:“果然如此。”
他也早有心理准备,顺从的应承下来,随着太子直奔交州刺史府。
这刺史府短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多事,府中不少佐贰都被直接更换了,偏生刺史一直抱病,既不安置也不理事,整个刺史府等于是完全瘫痪了下来。
再加上本次更换官员不但动作大,而且极为突然,刺史府中的权利架构正处于混乱状态,也没人有能耐可以勇担重任。
而那些胥吏对这种乱象最是欢迎,特别方便他们做些手脚,是以这些背靠当地世家的胥吏也乐得如此,有什么事找上来就往官老爷们头上一推,而后他们继续浑水摸鱼。
这种混乱的态势一直持续到现在,以至于李恪带着全幅的东宫依仗前来刺史府探病的时候,整个刺史府依然混乱不堪,居然连接驾的人都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
哪怕李恪不怎么讲究排场,看到这样的情况脸色也是一黑,尤其是这一次交州刺史府中属官都是他与两位侍郎亲自安排的,现在居然也如此轻慢,更让李恪惊怒无比。
那几个来迎架的,还都是些功曹,参军之类的小官,长史与司马一个都不曾露面。
李恪心中不满,脸色也不好看,冷哼一声,也不管那几个战战兢兢的小官,一甩袖子直接往里闯。
刺史府中也没人敢阻拦,全都惴惴不安的跪在两侧,匍匐在地连头都不敢抬,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今天怕是要出大事了。
说来也怪韦让自己作死,他一边暗中拉拢分化刺史府中的官员,一边通过那些胥吏与当地世家接触,还在做着勾结本地势力,进则架空太子,退则独掌交州,以便对太子的大开发计划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时至今日,韦让仗着自己的出身,已经将刺史府中那些个渴望得到中原世家承认的刺史府中官员都拉拢了过来,还与当地世家取得了初步默契。
原本韦让的心情是极好的,哪想到还没等他来得及与诸位“贤达”举鐏共贺,门外就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一个惊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