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的熊熊烈焰燃烧了整整一个多时辰,而后才慢慢湮灭,腾空而起的浓烟遮天辟日。
等浓烟也慢慢消散之时,三龙岛码头栈桥处已经是一片狼藉,而本应该处于那附近的那条小型福船已经完全不见踪影。
左右游击两部派出负责清扫和警戒的几条小型快船接近码头时,只找到了几块在海面上载浮载沉的焦黑木板。
而在这些焦黑木板的周围,则是一片同样被烈火烧成焦炭一般,面目全非的黑色肉体在随着波涛起伏。
这是曹剑那一伙人的残躯,已经面目全非难以辨认。
或许就算可以辨认的话,这几条小型快船上的人也不想去接近。
能在海贼群集的三龙岛上存活多年,这些人之前无一不是心硬如铁的恶人,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有人命,有些人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杀过多少人。
在往日里,他们都以此为傲,自以为是莫得感情的沙手。
可直到现在这一刻,当他们看着小船周围那些因为烈火灼烧而焦化的皮肉,因为极度痛苦而狰狞的焦黑面皮,以及因为长久炽烤而扭曲变态的焦黑躯干……
这些人只觉得浑身都在冒着寒气,那股子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们不自觉的哆嗦着,战栗着,胃部一阵又一阵的翻卷着。
“呕~”
“呜哇~”
“噗~”
也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第一个忍不住恐惧和恶心吐出来之后,其余所有的人,不管是船头,艄公还是作头、火儿,人人都就近趴在船沿上,对着海里大吐特吐。
船头是个矮壮的黑皮汉子,右脸上两道交叉疤痕让他看上去十分凶悍,只是现在这张平常自带凶恶气质的脸上,此时却没有半点血色,看上去十分不健康的灰败。
艄公是船头的生死兄弟,平时本就话不多,这个时候嘴巴光顾着干呕,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作头倒是个话痨,他倒是没再吐了,可是这个时候他却紧抱双臂,缩在舱中,一副恨不得把自己塞进舱里,与外面焦糊的味道彻底割裂开来的样子。
平时胆子最小的火儿脸色惨白的仰躺在船板上,两眼无神的看着上空,嘴巴里无意识的翕动着,若是凑近了听,隐约能听见“菩萨保佑,妈祖娘娘保佑”之类的话。
其他的快船也都差不多,所有的水师船员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对他们来说,大小船只横冲直撞之下筋断骨折不稀奇,刀剑相向皮开肉绽,甚至人头横飞也不稀罕。
可这海面上飘来浮去,全是一片焦糊的黑炭,却让他们恍如置身阿鼻地狱之中一般。
之前他们或许会对此极为不满,仗着自己有船,强硬一点的直接扬长而去,圆滑一点的就在周围打个转就回去敷衍。
可现在他们见识到了曹剑这些人的惨状,谁还敢有半点放肆的心思?
可怜这些家伙,每次看到从船沿划过的焦黑的玩意,都忍不住呕吐的欲望,可所有人都已经快把苦胆的胆汁都吐光了,还有什么东西可吐?
最终这几条快船按照命令,在三龙岛码头周边彻底而细致的搜查了一遍,这才自发地排成一条整齐的队列,直奔旗舰抚远号所在的位置。
很快就有负责传令的哨船,将几个船头一起接驳送上旗舰。
他们是没有资格直接面见太子的,顾惟德详细询问了这几个船头,而后才将“一无所获”的结果报给李恪知晓。
对于这一支不守号令,擅自外出劫掠的逃卒,李恪并不是很担心,毕竟这些人如果四处逃窜的话,还会有些小麻烦。
可他们偏偏野心大的没边,居然妄想一边继续趴在朝廷水师上吸血,一边还霸占三龙岛重操旧业。
这种没脑子的蠢材死了就死了,还正好方便李恪杀鸡儆猴。
李恪心情不错,捎带手的事情,效果却是极好。
光看那几条去查探的快船就知道了,去的时候还是懒散模样,回来就已经很自觉的按照训练操典排成队列了。
左右游击两部受到的冲击肯定都很大,譬如一直被李恪扣在旗舰作战指挥舱中的刘帆与许财二人,通过单筒望远镜,全程观看了对那条小福船的饱和打击之后,两人的姿态再次变得谦恭了几分。
若说以前,这两人心底未必没有在朝廷水师里干的不爽,就学着这曹剑一样反出大海去,重操旧业的打算。
可当他们看着主力舰队的六条大舰,远远的隔着最少六百步的距离,面容都看的不甚清楚的地方,直接用他们贫瘠的思维一辈子也想不到的方式,半刻钟都不到的时间,就让曹剑那一百多人连人带船全部化为焦炭,死的奇惨无比。
到了这一刻,别人不清楚,但这两位纵横南大洋十数年的大海枭,从此彻底绝了与朝廷为敌的心思。
或者说,终于成了太子殿下忠心不二的忠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