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之南,红河之畔,有一座雄伟不让花城的大城。
升龙,广南之都。
早在先秦之时,此地就有百越先民在此聚居繁衍,与岭南各地同出一脉,具为百越之中骆越一族的苗裔。
及秦始皇帝一统六合,遣大将屠睢领兵五十万征伐百越。
几经波折,在主帅屠睢中毒箭暴亡之后,任嚣与赵佗方平定南越之地,于是始皇帝置南海、桂林与象,三郡治之。
当其时,百越拜服,但任由部分骆越先民难逃,辗转而至红河平原之地,与当地同族融合,繁衍生息。
不意始皇帝忽然驾崩,天下震动,叛将赵佗割据岭南,竟以南越国王自立。
及至汉武继位,一年而亡南越,设交趾、九真与日南三郡,囊括红河平原之地,广南至此始入中原版图。
其后数百年,广南叛而复归,归而复叛,几经反复,直至前唐衰颓,阮氏雄起,杀唐官,驱汉民,雄踞于此,而今已近两百年。
千百年来,广南与岭南辟海而邻,隔山相望,又有一脉相承之渊源,相互往来,络绎不绝。
要说这升龙城中,地位最尊贵者,当属广南皇族阮氏以及广南六大氏族。
这六大氏族与中原世家类似,但有不完全相同。
中原世家讲究的是诗礼传家,但广南氏族皆以力为尊,每家虽然也有饱读诗书的学士,但真正掌握权力的,则是各家武力最强之人。
也就是说,广南除了有阮氏皇族的经制之兵之外,六大氏族也都各有甲兵,多者七八万,少者三五万,不一而足。
广南国政也因此与大雍迥异,其国虽以阮氏皇族为尊,但六大氏族族长也各封为公,瓜分广南各地。
在这六大氏族之下,尚有大小氏族百余,或效忠阮氏皇族,或依附六大氏族为生。
平时交相攻伐,此起彼伏。
是以广南之地极为混乱,竟未有一日不战。
相对而言,掌握在阮氏皇族手里的红河平原,不但土地肥沃,物产丰饶,而且更难得的是相对平静,百姓得以安居。
然,千百年以降,这广南原生土著竟然因为物产太多,不需太多劳作就可得一年吃食,居然渐渐变得十分懒惰。
不到饿肚子,这些广南本地土著都不会想着去劳作,当地男子更是无耻的将繁重的农活尽数推到柔弱的女子肩膀上。
这等匪夷所思之事,在中原必然引来百姓唾弃,文人士子口诛笔伐。
但在广南之地,居然十分平常,当地土著习以为常,不以为耻,反而常常以此炫耀,得意洋洋。
正因为这些本地土著太懒,广南的贵人老爷们常常为此发愁。
当有一日,这些人突然发现岭南等地的华夏百姓十分勤劳,这些人就开始了各种阴暗而罪恶的谋划。
欺骗、强掳、贩卖……
每一样罪恶之后,都是岭南华夏子民的血泪。
被各种巧取豪夺手段,拐来广南的华夏子民境遇都十分凄惨,广南的贵人姥爷对他们百般盘剥,肆意掠夺;那些懒惰的广南贱民,竟然也敢仗势欺人,对华夏子民动辄打骂抢掠。
升龙城四衢八街,车水马龙的背后,是华夏子民的斑斑血泪和广南人凶残恶毒的狂笑。
在升龙城中,那些懒惰愚蠢的广南土著害怕华夏子民的聪慧与勤劳,对华夏子民设下重重枷锁加以限制:
不得科举、不得参军、不得为吏、甚至有些残忍暴虐的广南贵人,干脆就禁止他的土地上,华夏子民连读书写字都不被允许。
然则,这些鼠目寸光的土著又哪里知道,学而优则仕是刻在华夏子民骨髓之中、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印记。
在他们贪婪的目光之外,文明的火种从来未曾熄灭。
在那些贪婪无耻的广南氏族老爷们霸占的高宅大院之外,位于升龙城地势低洼,长年水患的西南角,有一个小小的华民聚居地——望北坊。
这个被广南人蔑称为三船圈的地方,居住着整个升龙,乃至整个广南最有学识的一批华夏子民。
早在前唐时期,有象郡定周的邹氏兄弟两人被入寇的广南人掠走,带到升龙城来为奴。
这邹氏兄弟原本就是当地诗书之家出身,即便被虏,身在广南也未曾一日或忘自己的身份。
两兄弟在升龙生存,后更与当地其他被抢掠来的华夏子民通婚,家族日渐壮大的同时,也慢慢建立起这望北坊。
但凡望北坊邹氏的子孙,满十二岁之后就会秘密由家中长辈,传以圣人经典,愚笨者识文断字之后,教以其他谋生之道,聪慧者则日日研读,四书五经,勤学不辍。
到了这一代,邹氏更有一天纵之才邹崇荣,十二岁学文,十五岁就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其文雄壮,发人深省,更常以北归为志。
突然有一日,邹崇荣外出劳作时,听到一个让他焦急万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