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的话中不乏调侃,让那人颇有些羞怒之感。
只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那人也只能苦涩的笑笑,恭敬的俯首说道: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明见万里,外臣不自量力,班门弄斧,贻笑大方而已。”
“哈哈,哪里哪里。”
李恪大笑出声,伸手虚扶,说道:
“阮卿能够迷途知返,配合朝廷查明逆王阮潢的诡计,功在社稷,我已经将此事上奏父皇,相比朝廷会给阮卿一个交代。”
没错,被李恪称为“阮卿”的,正是以“阮富”之名潜伏在大雍的前广南太子阮大富。
早在当初李恪坚持在交州考试查举时,这位广南前太子就曾取得让人侧目的第二名。
如此优秀的成绩让人侧目,也让这位潜伏在交州十几年的落难太子进入李恪的视线中。
随后物统局初来乍到,多次追查都被阮富所掌握的广南秘谍阻拦,以至于迷雾重重。
后来还是李恪直觉有问题,让人全方位的筛查,才终于抓住了这位阮太子的尾巴。
之前李恪特意嘱咐物统局,不要逼的太紧,放长线钓大鱼,看看这位广南太子在大雍到底有什么图谋。
等到后来,一招打草惊蛇,就让阮大富寝食难安,感觉待不下去了,几次都动了心思想要离开交州。
可离了交州又能去往何处?
广南阮潢得知物统局散布出去的消息之后,阮潢更是直接下定决心要北上交州,必杀阮大富而后快,以除心腹大患。
到了这个时候,阮大富其实已经是别无选择了。
物统局又巧思妙计,李济平将陈二狗这些刚从广南解救回来的年轻人紧急招募进物统局,利用这些人熟悉广南语言的优点,轻而易举的打入广南秘谍内部。
于是就有了京娘子误以为陈二狗身后的贵人是来自升龙城,对之深信不疑;
更有了莫书怀放心将传送书信之类的“小事”交给陈二狗这些“好健儿”去做。
物统局不但据此对莫书怀等人的动向了如指掌,还意外发现了崔龙久这狗贼为达目的,不惜与广南使团勾结。
哪怕是出卖大雍的利益,崔龙久也在所不惜——只要能早点把太子李恪赶走,方便他对岭南大开发张开饕餮大口就行。
现如今广南秘谍已经尽数在物统局掌握中,只要需要的话,李恪一声令下就可以将这些秘谍一网打尽。
然而李恪却没有这样做,反而允许这些广南秘谍照常潜伏着。
等了许多天,都没再钓到鱼,李恪这才作罢,让李济平将阮大富送来。
阮大富也看出来,如今的气氛是剑拔弩张,战争的脚步已经来临。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李恪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召见他,心里虽有所猜测,却也不敢保证。
李恪事情繁多,千头万绪的,忙的不可开交,也没必要再和阮大富兜圈子,直接开口问道:
“我大雍朝野上下一向推崇,三纲五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伪王阮潢杀兄逐侄,罪在不赦。
不知阮卿以为如何?”
尽管阮大富心里是如此期盼的,看当事情真的发生在眼前了,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眼眶通红,眼泪已经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殿下所言,可是真的?”
李恪立即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自然!此事绝无异议!”
阮大富情绪激动,立即扑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磕着头,哭道:
“自十六年前大变之日起,下臣从不敢以阮氏子自居,更不敢用我父王所赐之名。
今日得见殿下,竟让我有复生之时,我阮氏江山又重光之日。
殿下大恩大德,下臣至死不忘。”
“好了!”
李恪闻言笑道:
“起来吧,只要阮卿勤政爱民,恪守两国友好共处之道,我大雍与广南就是永远亲密的父子之邦。”
“是!”
阮大富赶紧答应,喜极而泣道:“下臣定恪守臣道,世世代代事大雍如父,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李恪哈哈大笑,心里却是半点也不信这种口水誓言。
只要利益足够大,这些广南人,不拘是阮潢还是阮大富,亦或者是之前的阮泊,谁不是翻脸如翻书的角色?
只不过如今阮潢野心勃勃,更驱使大军攻伐大雍,李恪自然要将阮大富推出去跟他打擂台。
不管他们两叔侄打生打死的结果是什么样,只要广南内乱,那对大雍来说就是好事。
李恪又温言安抚了一番,阮大富才在千恩万谢中,依依不舍的离去。
等这人一走,李济平就从身后的屏风里闪出身来,低声说道:
“殿下,我观此人野心勃勃,又善于隐忍,怕是与如今的广南王阮潢是一路货色。”
“那又如何?”
李恪眼底噙着冷笑,淡淡的说道:
“我何时说过,会全力助他夺回王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