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铸看来,被他欺负了只会说大话,告小状的莫书怀,唯一的本事就在那张破嘴上。
但敌人可以被嘴巴说死吗?
肯定不可能。
以前莫铸只是听说过“纸上谈兵”这个词,而且还对莫书怀百般耻笑——在他看来,纸上谈兵这种词,就是为了莫书怀这样的酸子们发明的。
轮到他自己的时候,莫铸总是自信满满,觉得自己一旦到了战场上,肯定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历史上那些留下姓名的名将,其实没什么了不起,他们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和这些历史名将相比,自己只不过是缺少一个机会证明自己而已。
刚刚侵入雍地的时候,借助那些山寨蛮人的帮助,莫铸轻而易举的骗开安平县城,此后更是一路势如破竹。
这些轻而易举的胜利,更让莫铸对自己的英明神武深信不疑,觉得自己就是个用兵如神的名将种子。
哪怕是在合浦县城下撞了个鼻青脸肿,莫铸也只是觉得自己运气不好,而不是自己的能力有问题:
那些该死的雍人厚颜无耻,就知道躲在城上放箭,实在太卑鄙了啊。
这完全是不讲武德嘛!
莫铸骂骂咧咧的带着自己的残兵败将逃跑,躲在不远处的松岭中舔着伤口,等着后续的援兵到来。
直到被这一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骑兵突袭,莫铸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战场杀神。
别说他带着的这些“广南勇士”了,哪怕是广南的各大氏族族兵和阮氏王族掌握的广南精锐,也难挡其锋芒。
更别说莫铸带着的这支新败之军,本来就士气低落,还没等骑兵冲到面前,那些“广南勇士”就一哄而散了。
蠢一点的,只会蒙头乱窜,而后被人从后面轻易追杀,一刀砍死在地上;
聪明点的,马上就往林子里一钻,哪里树木茂密、地形崎岖这些人就往哪里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山岭之中。
莫铸一边往山林里爬,一边心里在滴血:
没了,全没了!
不管是一路杀烧抢掠而来的财宝,还是费尽心思组织起来的人手,这一战之后,全都没了。
没了钱财,莫铸虽然心疼,但不是不能接受,大不了再去抢掠就是。
可这么多“广南勇士”,他好不容易才招募到的,现在不是被那些该死的骑兵当猪一样宰杀,就是像兔子一样在山林中乱窜。
他们对这里的地形一无所知,连这是什么地界都不知道,想要再把那些败兵组织起来,难如登天。
人财两空不说,更大的打击则是莫铸败绩。
以力为尊的广南人,可没人会信服一个失败者啊。
现在还想什么功成名就、荣华富贵?
莫铸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回去面对震怒的阮潢、嫉恨的其他各大氏族,还有就是对他失望透顶的族中长辈吧。
心丧若死的莫铸像是一条被抽掉了骨头的野狗一样,盲目的在山林里躲避着,早已经没了刚出发时的意气风发,也没了将屠刀劈向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时的凶狠残暴。
这家伙又累又乏,无力的躲在一片茂密的丛林之中,心里面一片灰暗。
忽然,不远处响起什么动静。
莫铸顿时心底发毛。
无论这动静是那些追兵发出来的,还是林子里的大型猛兽,都能轻易的带走他的小命。
相对而言,或许被大雍的骑士发现的话,活命的可能性还更大一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没长眼,听到了这个家伙的祷告一般,那边的动静越来越近,已经能从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抱怨声中,分辨出来的就是大雍的那支神秘骑兵。
莫铸立即扑倒在树丛中,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塞裤裆里去,以防被这些下马搜山的骑兵发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那抱怨的声音似乎也越来越大了。
莫铸的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那两人与他现在就隔着一片树丛,直线距离不会超过三丈。
莫铸心脏跳的“咚咚”响,有心想起身拼命,脚肚子却不听使唤一样的乱抖。
这两个骑兵身高都在八尺以上,体壮如牛,还穿戴着铮亮的盔甲,走起路来甲叶子互相碰撞摩擦的声音,如同一曲催魂曲一样。
这种猛恶大汉,不管是在哪里都是真正的军中勇士,别说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比不了,就是莫铸之前手下的那些广南好汉,也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莫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暗自向菩萨祈祷,千万别让这两人发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