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浦城头的守军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就是本地的民壮,这些人前不久还只是普通百姓,无论是军事素养还是心理素质都不高。
面对广南人恶毒残忍的驱民攻城,这些人早就慌了神.
其余的军士出自李恪的东宫六率,被军纪约束着;这些人却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一时之间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怎么办啊,我爹娘就在城外啊。”
“这些广南人都是畜生啊,这,这让我们怎么下手?”
“是啊,下面的都是咱们的乡亲啊。”
“该死的广南畜生,这不是逼我们自相残杀吗?”
这些人焦急无比,而且还全都下意识的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好像那不是守城的利器,而是烧红的炭火似的。
突然,其中一个守城民壮猛的扑在城垛上,冲着城下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
“爹,爹啊,那是我爹啊,怎么办啊?我爹就在下面啊!”
这个民壮的哭喊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一样,城头别处也都响起类似的痛苦声:
“我哥在下面,是我亲生的三哥啊,天啊,这可怎么办啊?”
“二舅是你吗?二舅,这,这,这完蛋了啊。”
“小弟?小弟快跑,快跑啊。呜呜……”
“将军,求求你,救救我家二弟吧,他才十六岁,尚未成亲啊。”
……
随着城下百姓被驱赶着逼近,城头民壮中认出自家亲人的越来越多,绝望而痛苦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其余的守军心下恻然,不知不觉间握着武器的手也都松懈了,军心动摇中,士气不可避免的迅速低落下去。
这还不算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城下的那些百姓听到城头上亲人的呼唤,原本已经绝望的内心瞬间生出极其强烈的求生欲望来。
哪怕他们明知道这一线生机是如此的渺茫,哪怕他们明知道这会给城头的亲人带来灭顶之灾。
这些人就像溺水将死之人,想要临死前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有意无意的将其中的危险忽略,全都开始呼喊求救起来:
“二狗啊,快救救我,你要不管我的话,你舅就要死了。”
“大哥救我啊,救我啊,我好怕啊。”
“栓子,快拉大哥一把,你侄子还小,他不能没有爹啊。”
……
其余被俘的百姓受到这些人的影响,在死的恐惧和生的希望双重夹击下,也纷纷求救:
“不要放箭,我们都是本乡本土的乡亲们啊。”
“城头的父老乡亲们,救救我们吧。”
“快开城门啊,再不开门,那些广南老爷就要动手打杀我们了。”
……
城上城下的大雍百姓哭喊声一边,尤其是城下那些被俘的百姓,更是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原本肃杀的战场气氛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片戚风惨雨,真是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大雍百姓的凄惨遭遇,落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广南大军眼中,却成了这些畜生的笑料。
大概是造下的孽太多,这些畜生对自己做的恶,不但不以为耻,反而以为荣,好些人都在指指点点,激起一片片哄堂大笑之声。
稍远处的阮氏王旗之下,阮潢手中拿着一个缴获来的千里镜,观察着前方的境况。
当他看到那些被驱赶的百姓越来越逼近城墙,已经走进一箭之地的时候,他的心也提了起来。
不过,等了几息之后,越来越多百姓越过那条线,城头上却没有任何一支羽箭射下来的时候,阮潢顿时大喜过望:
“吾计成矣!”
其余的广南贵人们也在张望着,等他们发现城头守军始终不忍下手,对着同胞百姓痛下杀手时,这些广南豺狼顿时齐声欢呼:
“妙极,这合浦县城一鼓可下了。”
“哈哈哈,还是王上妙计,兵不血刃就拿下一城啊。”
“吾王英明,老臣敬服万分啊。”
“吾王杀伐果断,胜过雍人那懦弱无能的太子百倍,正是我大京之幸啊。”
……
中军王旗之下,阮潢被此起彼伏的马屁拍的浑身舒泰,脸色潮红,已经开始幻想着,等抓到了雍人的太子之后,该如何逼迫雍人步步退让,如何在江南富贵之地横行千里,烧杀淫掠了。
这可是历朝历代,广南诸多先贤都不成达到的成就啊!
就在阮潢陷入兴奋的企望之中,不可自拔的时候,混杂在被掳掠的百姓中间的广南人开始动了。
他们借助着大雍百姓的掩护,逼迫着城头的守军不敢放箭,一路上有惊无险,顺顺当当的摸到城下。
这些人一边威胁那些手无寸铁的被虏百姓叫门求救,一边躲在城墙底下伺机而动。
等他们发现那些哭喊着救命的被虏百姓,沿着临时拼凑的简陋长梯,慢慢攀爬到城头上时,这些人大喜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