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二月之后,南方的归化港开始有些凉意,北方京都城内却早已经是白雪皑皑,积雪过膝了。
天寒地冻的时节,京都城内几乎是滴水成冰,百姓们无事都不会出门,窝在家中猫冬。
但也有不少有钱有闲之人,在清朗无雪的日子选择出门,或是在茶寮,或是在酒肆,约三五好友,斟茶饮酒好不快哉。
这聚在一起,肯定不可能只为了口腹之欲,少不得要谈天说地,臧否人物,指点江山,论及政事。
就在东宫凤凰门外的永昌坊内,有一家新开的四海茶楼。
这家茶楼的位置好,正当着坊巷的交汇口,人流最是密集,客源是极好的;更加上茶楼的掌柜是个得力的,里面的摆置十分的清雅,伙计们也调教的好,让来来往往的茶客都甚是舒心,是以生意一向极为火爆。
即便是如今已经快深冬了,这四海茶楼依然是高朋满座。
这可不是吹嘘的,今日里的在座的可都是京都城内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人物,招待的更是这段时间名噪京都的广南特使阮江先生。
这位阮江先生虽是出身广南蛮夷之地,可那一腔舍身为国,义胆云天的气节,却让如今京都城内的文人士子们人人倾倒。
无论是位高权重的朝中名臣,还是隐居不仕的乡野大贤,哪一个提起这位阮江先生,都是极为敬重的。
京都城中的文人雅士、花魁大家都以结识阮江先生为荣;在京求学的士子们若是不知道阮江先生的大义凌然的壮举,必然是要为人耻笑的。
可以说,如今的阮江先生就是京都城的话题中心,若是这个年代有什么热度榜单的话,阮江先生必然是这段时间当之无愧的“头条君”。
唯一能与阮江先生争一争热度的,唯有大雍的太子殿下李恪了。
只是,与这位舍己为国,不避生死,大仁大义,受尽世人追捧的阮江先生比起来,刚愎自用、贪财好色、厚颜无耻、残暴无德的李恪就是另外一个极端。
这京都城里不知道多少人对这个无德无行的太子心生厌恶,不少品行高洁的道德君子们都公开表态,为大雍有这样狂悖无礼的独夫感到羞愧。
今日在这四海茶楼招待阮江先生的是几位在京的经学名宿,既有名震关中的大儒杨元昭,又有蜚声海内的隐者北邙山人。
其余诸人也都是一时之选,只不过在这三位面前,有些相形见绌,甘于敬陪末座而已。
不过嘛,今日的文会却是由京兆韦氏所倡,京都城内争相响应,群贤毕至。
方一开场,受众望之托,主持文会的北邙山人就向着阮江先生一揖及地,面露愧色的说道:
“惭愧,国家不幸,出此独夫,以至于友邦蒙难,刀兵乱起。此事是我大雍对不住广南,还请阮江先生受我等一拜。”
有这北邙山人起头,茶楼内的文人士子全都起身,尽数施礼,齐声说道:
“我等惭愧,请先受我等一拜。”
阮江今日与往常一样,依然是一身戎衣。
别看他个头矮小,可这一声素色的戎装在身,再配上那不假辞色的肃然神情,很有几分悲壮之意。
这阮江越是如此,这些大雍的士人君子们越是吃这一套,人人对之越发的敬重,更无一人敢无礼。
面对众多雍人高士的愧意,阮江肚里又是好笑又是鄙夷,面上却依然是那副似乎雍人都欠他几百万两银子一般的表情,依然是油盐不进一般的冷峻态度:
“妄动刀兵的是旁人,无德无行的也是旁人,与众位高贤何干?”
阮江的话说的硬邦邦的,虽是在为在场的士人开脱,听上去依然是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
偏生那些大雍的文人士子们,却是都为之心折,不少人更是迫不及待的夸赞出声:
“先生襟怀坦白、抱诚守真,实在是让学生敬佩。”
“是啊,与先生这等蕙心纨质、怀真抱素的高士相比,那独夫真是有云泥之别啊。”
“先生这一身正气,高山仰止,该当那让独夫来当着先生的面,好生忏悔一番才是。”
……
今日与会的,不是各地知名的风流雅士,就是京都城中的世家高贤,众人都毫不掩饰对阮江先生的仰慕与钦佩,不停的有人起身向阮江先生敬茶,表达自己心中的崇敬之情。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数十人都是朝中的官员,今日便服前来,共襄此次盛举。
眼见着赞誉之声此起彼伏,这些朝中官员也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