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满朝缄默。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交州糜烂的局面已经不可避免,也没有人有把握敢口出狂言,一力将交州战局稳定下来。
即便大家都明白这开口之人并不是为了公义,只是为了私利,也让所有人都冷静下来。
与其他被广南人的狂妄激怒不同,韦谦却是从中看到了机遇。
大雍这条老船看似庞大,实则内有世家掣肘之忧,外有北戎、西狄、东夷和西蜀之患。
本来南方的交州还算安静,现在就连撮尔小邦的广南都敢跳出来,陡呈猖狂凶顽,更让早已经衰颓的大雍雪上加霜。
再加上因为李恪之事,京都韦氏早已经恶了雍帝,又曾经为了交州刺史、太子李恪的产业等一系列的事情,与其他关中大小世家明争暗斗,关系恶劣。
若是雍帝能够稳定朝政的话,恐怕日后必然不会放过京都韦氏。
若是雍帝维持不住朝事,那天下大乱的话,关中这个是非之地对京都韦氏来说,也是凶险非常。
既然如此的话,京都韦氏为何不死中求活,换一个地方重新崛起呢?
以前的时候大家都视岭南瘴疠之地为畏途,可如今有了李恪的点醒和示范,谁不知道交州的潜力巨大,不输江南膏腴之地?
再加上岭南的世家向来孱弱,以京都韦氏的势力,若是全力南下的话,势必如泰山压顶一般将那些大小世家化为齑粉。
就算有些人不服,不还有广南人存在么?
大不了将交州让出一半给广南人,韦氏只占一半交州,也强过在关中时时刻刻与这些历史悠久,实力雄厚的老牌士族明争暗斗啊。
是以韦谦当仁不让,一语吓住满朝文武之后,昂首挺胸的出班奏道:
“陛下,微臣以为广南使者虽然无礼,但以如今之情势,也并非全无道理。
既然能与我大雍在交州争锋,广南就有被我大雍重视的资格,再如以前那般当做边鄙蛮夷一般呼来喝去,的确不妥。”
这家伙只口不谈广南人的猖狂与对大雍的蔑视,更见雍帝和朝臣们的感受轻飘飘的带过,反而着重点出所谓的“资格”。
若不是大家都知道这家伙是大雍朝廷的督察院佥都御史,就凭他这说话的语气,说不定还要怀疑他是广南的走狗呢。
只是这家伙虽然是强词夺理,但也并非完全说不过去,再加上朝堂里的君臣上下都没有与广南一战的信心,哪怕心中狂怒与屈辱,也只能含恨不语。
韦谦本来就是在冒险一搏,如今见到朝堂上的反应,顿时心中大定,知道自己这一把赌对了。
还没等他开口继续再接再厉呢,身侧突然有人开口赞同道:
“陛下,老臣以为韦宪正所言有理。既然广南人有了与我大雍平等对话的资格,那确实应当派出对等人选。
老臣忝为礼部右侍郎,甘愿担此重任,区区个人一时荣辱得失,不过尔尔。”
这次出言的正是博陵崔氏的崔汝,这老家伙比起韦谦来说更加不要脸,明明是看出了韦谦的心思,想要和他争夺与广南人交涉的主动权,偏偏还要说什么个人荣辱得失,好像他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一样。
虽然大家之前的确是不耻于和这些野蛮、粗鄙的黑肤南蛮打交道,但现在谁不知道,能与广南人打好关系,交涉好交州之事的话,就是一笔不菲的政绩和资历。
身为首倡之人的韦谦更是郁闷的要死,心里更是把这个臭不要脸来抢功的老不死恨的牙痒痒。
只是韦谦早已经暗下决心,要与广南人勾结,南下窃据交州,又怎么肯把功劳和机遇拱手让给崔老儿?
气急败坏的韦谦有些急躁的争辩道:
“按照对等原则来说,本官是正四品,与广南新锐之邦对接恰到好处。
崔侍郎已是正三品贵冠,亲自出面召见的话,略有些不妥。”
两人完全不顾脸面,就在殿中争吵起来,谁也不肯罢休,都想夺得这个与广南人勾连的机会,完全不顾雍帝与内阁的感受与决断,也没有顾忌到朝廷的脸面。
雍帝心中火起,有心给这两个厚颜无耻之徒一些教训,又被如今混乱、危殆的朝局压抑的十分愤懑。
“够了!”
被气的够呛的雍帝怒声喝断狗咬狗的两人,黑着脸说道:
“既然你们愿意去,就一起拟旨去好了。”
韦谦、崔汝二人面面相觑,眼看着满朝上下鄙夷的眼神,也知道这大概是最好的结果,只能互相凶狠的瞪了一眼,这才带着几分不甘躬身施礼:
“臣等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