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立国至今并不是一帆风顺,经历的惊涛骇浪不计其数,近乎灭国之危的劫难也有数次。
这些劫难当中,既有内乱,但更多的是外患,其中又以北方戎人为祸最烈。
当世之时,也唯有北戎能与大雍双雄并立,若不是北戎的压制,以大雍的实力早已经完成一统天下的伟业。
然而,哪怕是六十年前北戎兵锋极盛,兵临大雍京都城下之时,所遣的使臣也都以异邦臣属自居,不敢有失臣僚本分。
谁都想不到,区区广南,撮尔小邦的使臣,竟然敢当廷对雍帝无礼,一至于斯!
这简直是千古未有之事,更是大雍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无论是御座上的雍帝,还是满殿文武大臣,谁都不曾想到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发生,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震惊,以至于朝堂上瞬间失声。
震惊之后,就是震怒。
雍帝怒了!
怎么说他也是大雍之主,君临天下近三十年,哪怕是与北戎狼主互通书信,都是以兄弟相称。
大雍内部虽是危机四伏,可无论是雄踞一方的世家家主,还是名满天下的经学大家,也都是对雍帝俯首称臣,即便心中再有不恭敬的想法,君臣之礼却从未有缺。
登基二十七年来,雍帝还从未遇到过敢于当面轻慢他的人。
现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广南使臣,竟然公然不把他这个大雍之主放在眼里,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群臣也怒了。
不管满殿文武各自的出身和立场,也不管大家对于雍帝的观感和态度,能够入朝为官的,谁都是雍帝御座之下的臣子。
现如今这阮江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悍然羞辱雍帝,这不仅仅是在公开打雍帝的脸,同样也是在公开打大家的脸。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火辣辣的痛,心里几乎是一致的勃然大怒。
都说“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满朝上下的文武百官们全都怒不可遏:
“放肆!小小蛮夷,好大的胆子。”
“岂有此理!陛下,这逆贼罪该万死,臣请立斩之。”
“大雍朝廷,岂容宵小侵犯?陛下,臣以为当斩之,函其首以责广南王。”
“老臣恳请陛下,斩此狂徒!”
“……请斩之!”
“……请斩之!”
“……请斩之!”
阮江的言行实在是狂妄,已然犯了众怒,朝堂上很快就形成一致的声讨浪潮,文武百官尽皆出列,几乎每一个人都怒不可遏的奏请“斩之!”
之所以所“几乎每一个人”,是因为除了绝大部分大臣们之外,还有极少数人冷眼旁观。
面对这举朝上下皆曰“斩之”的情形,要说阮江心里不慌张那是不可能的,他心里也有些后悔,自己只不过是要摆个姿态,方便下一步的开价而已。
哪想到用力过猛,一下子就让自己处于尴尬的境界了。
似乎刚才对雍人的羞辱已经触及了雍人的底线了,若是逼的雍人不顾一切,真的把自己给斩了,那才真是欲哭无泪了。
本来阮江都已经心了发慌,想要说些婉转一点的软话,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可当他一抬头就看见那几个冷笑连连的人之后,阮江心中一动,强自忍耐的将那个想法暂时按捺住。
那几人也的确不负阮江的期望,一等群臣的请旨声浪略为缓和,韦谦立即抓住机会跳将出来,厉声喝道:
“荒唐!尔等只顾一时意气,难道忘了我大雍如今的情势了吗?”
早已经静候多时的崔汝也不甘示弱,大摇大摆的走出来附和道:
“韦总宪所言有理。不顾朝廷局势,徒呈意气,难道众位还嫌我大雍不够乱麻?”
被这两人一提醒,文武百官们立即想起交州前线的危局,许多人都冷静下来,即便心里依然愤懑,可却变得沉默了。
还有些热血尚存的大臣却是不忿,悲愤的质问道:
“那又如何?难道任由这广南狂徒羞辱我大雍吗?”
“主辱臣死!这逆贼当杀!”
“不错,必先诛此獠,而后再徐徐图之。”
……
朝臣的议论声再起,许多人都用愤恨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阮江,恨不得生吞了这个狂妄的广南使臣。
“哈哈哈!”
面对大家的愤怒,韦谦却大笑着,鄙夷的觑了叫的嘴厉害的那几个人一眼,不屑的反问道:
“杀一广南使者容易,退广南兵难。若是你们有本事能将交州战局稳住,尽管杀之无妨。”
“哼,不顾大局!”
崔汝也呵斥了一句,而后带着淡淡的讥讽对雍帝说道:
“陛下,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况且杀了广南使臣,只会让交州局势更加不可收拾,请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