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阮江的咄咄逼人让雍帝既愤怒又无力,充满着挫败感;连续两次的报捷,更是让交州战局越发的扑朔迷离,雾里看花一般模糊,看不真切。
在朝中大臣们一边倒的完全不相信露布捷报时,雍帝自己实际上已经信了一半——他猜到李恪应该是在交州打了胜仗,只是没想到这胜利是如此的辉煌。
当阮江一口咬定这两个广南使节、两次露布报捷都是雍帝导演的闹剧时,雍帝却已经从黎雄的使节文书落款“大雍属国广南世子阮大富谨拜”中隐隐猜到,这些都是他那个逆子李恪的手笔。
到了现在,陈海平亲自将广南阮潢押到崇政殿中,直接证明李恪两次露布报捷的真实性。
与朝中百官的欢欣鼓舞不同,雍帝心中其实并没有那么高兴。
或许刚确认交州大捷的消息时,雍帝的确是欣喜如狂的。但是,什么事情都怕琢磨。
越琢磨,雍帝就越明白,交州大捷对整个大雍来说,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但是,对他这个皇帝来说,却未必是好事。
在此之前,雍帝对交州的失利束手无策,为此还被广南使臣阮江百般羞辱和奚落。
即便是阮江提出的条款十分的苛刻,朝臣们要么就是无力反对,要么就是倾向于答应,而雍帝自己也采取默认的态度。
可就是在这种大雍被逼得退无可退的情势时,太子李恪连续发来两次露布捷报,而后更是将敌酋阮潢献俘陛前。
嚣张跋扈的广南使者阮江被打击的心丧若死,犯下累累恶行的广南伪王阮潢也瑟瑟发抖,惊恐如同绵羊。
这是什么?
这是中流砥柱;力挽狂澜;具天才;立大业;拯斯民于衽席;奠国运如磐石;非大英雄无以任之!
可越是如此,就越发凸显出李恪这个太子的英明神武,同样的反衬出雍帝这个皇帝的软弱无能。
雍帝能高兴才是奇怪了。
于是雍帝就尴尬了,满朝文武大臣都欢天喜地,弹冠相庆,为交州、广南的胜局心花怒放,交相庆贺。
雍帝非但不能表现出心里的不悦,还要强颜欢笑的附和着臣子们的恭贺。
只是雍帝本就是个心思阴沉之人,开始时还好,慢慢的庆贺的大臣们也就发现不对了——雍帝似乎并不是很高兴啊。
朝中从来都不缺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这些人各个都足智多谋,猜到雍帝的窘境和心思并不难——功高震主啊。
正直的大臣们对此自然是不爽的,但也不好说什么。
总不能直接告诉雍帝,“你应该为大雍有这么好的太子而高兴,你这个皇帝实在没脸了干不下去干脆把位置腾出来。”
找死都没这么找的。
但是其他人不一样啊,有些人心里就琢磨开了,这似乎是个很好的机会啊。
比如内阁次辅姚希圣,顿时就高兴了。
他之前还担心自己曾经故意与太子划清界限,现在太子殿下立下这种不世之功,以后会不会被强势崛起的李恪打击报复呢?
现在好了,雍帝对太子产生了戒备和怀疑,这就是他姚希圣的用武之地啊!
姚希圣再不迟疑,立即打断一个还在恭贺大胜的朝臣,板着脸驳斥道:
“太子殿下打了胜仗,固然可喜可贺。
只是这交州乱局本就是他惹出来的,如今不过是将功折罪了而已,若是大加封赏的话,老臣以为不妥!”
满朝上下都在庆贺的时候,这突然冒出来的不同论调,顿时让雍帝心里舒服了许多,就连阴翳的眼神都柔和了些许。
这种转变,让周乃熙这样的忠直大臣内心叹息,不满的情绪也在滋生。
同样的,也让某些人看到了希望,信心都增强了不少。
崔汝和韦谦这些与李恪不共戴天的人,在进一步确认了雍帝的心思之后,齐齐松了一口气。
之前为了打击李恪,他们可是脸皮都不要了,直接与阮江一唱一和,企图将李恪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的。
哪想到广南人居然这么没用,说好的百万大军,居然会被李恪带着两三万人打的一败涂地,这纸糊的有什么两样?
其他人倒是高兴的不得了,他们这些力主废黜李恪的野心家就坐蜡了。
眼看着李恪功高盖世,声望如日中天,地位自然是稳如泰山了,以后继承大统已经毫无悬念。
都不用等到李恪登基,朝中有的是想巴结李恪的人,也有的是看不惯他们这样勾结广南使节阮江,毫无底线的下作之人。
现在大家都只顾着高兴,没人想起他们这些卑鄙小人。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有的是人弹劾他们这些卖国奸贼,太子李恪要对他们这些人秋后算账方便的很。
现在好了,李恪是成也功高,败也功高。
既然雍帝对姚希圣的“将功折罪说”很满意,那他们这些人的机会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