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对交州局势的偏见,之前这些人完全不相信李恪有翻盘的可能,因此对李恪的攻击不但极为恶毒,也毫无保留。
——对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顾忌的?
直接照死里得罪也没关系,反正他们都觉得李恪已经死定了。
现在倒好,李恪不但没事,反而立下泼天大功,怎么看都没有之前他们认为的那种“死定了”的趋势。
当其他人都在欢庆交州大胜的时候,这些人是唯一没有感到半点喜悦的,不但没感觉到喜悦,反而一个个都陷入到深深的恐惧当中。
谁知道李恪什么时候会想起,朝中还有他们这样一群厚颜无耻的跳梁小丑,曾经上蹿下跳企图将他置之于死地?
就算李恪贵人事忙想不起来,或者宽宏大量不计较,但是当李恪扶摇直上的时候,也必然不缺少想要千方百计巴结讨好,博取他的欢心的人吧?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这些人的脑袋,可不就是最好的进身之阶么?
交州大胜对李恪、对朝廷、对天下来说,都是不得了的大喜事,可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不但不是喜事,反而是不折不扣的祸事,说是灭顶之灾都不为过啊。
就在这些蝇营狗苟之辈惊惶恐惧之时,雍帝居然表现出对太子的忌惮和不满,还对姚希圣那荒唐可笑的“戴罪立功说”报以期许的态度。
这对这些卑鄙小人们来说,都不足以用意外之喜来形容,完全可以说是救命稻草一般。
哪怕是最后一线机会,这些人都不会放过。
不等有其他朝臣对姚希圣的说辞加以驳斥,急于抓住救命稻草的韦谦立即脱口而出:
“臣以为姚次辅所言有理!
太子殿下徒呈私欲,残暴滥杀,激怒广南,至有此次广南入寇,兵连祸结,百姓死伤枕籍,尸横盈野。
如今即便是赢得了战事,亦失却了民心,实在不足为取。”
韦谦能想到的,崔汝自然也不会想不到,哪怕之前两人还像两条争食的野狗一样互相撕咬,现在却是有志一同一般,立即出言附和:
“老臣也是这般认为,自古圣人治世,尚德行而慎刀兵。
如今太子殿下因刀兵起乱,虽以刀兵平之,实不足取也”
韦、崔两人都带头行动了,他们的那些喽啰们自然也不甘心坐以待毙,纷纷出言上奏:
“太子殿下祸乱交州,烽鼓不息、百姓流离,此为功耶?此为罪也!”
“臣以为交州乱事,朝廷颜面大失、地方离乱不休,于内于外都只有损伤,不见收益,可见兵祸之害,甚于猛虎也!”
“国虽大,好战必亡!交州乱起,天下板荡,未见其功,唯见其害,此取死之道也!”
“臣以为此言有理!若以此功封赏太子,不啻于纵虎出狎。此后军将唯知功赏而不见治罪,臣恐大雍边境无一日不战,天下无一日安宁矣。”
……
虽然这些人各个心思龌龊,但表面上却都是大义凛然,言必称圣人,事必涉天下,好像朝廷不按他们说的做,大雍马上就会分崩离析一样。
虽然明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了私仇和私欲,但殿中的大臣们却极少有人出言驳斥。
本来朝廷就崇尚以文御武,文贵武贱也是士人们心照不宣的默契——真要让武人大权在握不受约束,恐怕前唐末年天下大乱、世家大族惨遭屠戮的惨剧又要再次上演了。
同时,在韦谦和崔汝这些人的引导下,朝臣们也不得不开始心存顾虑:
以太子李恪的性子来说,是否喜好兵事还有待观察,但他不喜士人、不尊礼教却是有目共睹的。
若真是因为交州大捷,对他大加封赏的话,会不会鼓励太子殿下在兵事上越走越远,甚至进一步变成隋炀帝那样好大喜功的昏君呢?
有了这样的顾虑,就是周乃熙、卢允筹这些传统的士人都难免要三思而后行了。
朝堂上,要求封赏太子的言论瞬间失声,反倒是弹劾李恪“擅启边衅”、“妄动刀兵”、“为祸交州”、“戕害友邦”的论调开始甚嚣尘上。
韦谦和崔汝这些人深知机会难得,一个一个的都用出吃奶的劲头,疯狂的攻击李恪,将交州之战的胜利无限贬低,再将其中的弊病和隐患拼命的夸大。
说到后来,似乎李恪打赢了广南之后,大雍不但不会因此受益,反而会遗患无穷一般。
朝堂上的君臣都不是傻子,除了脑子不够用的傻子之外,没多少人会真的相信这些荒唐的言论。
但是同样的,这些高官显贵们本事未必是最强,但察言观色的眼色却是最好的。
就连雍帝自己都不在乎交州胜局带来的好处了,其他人自然更加不会放在心上。
当然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人喜欢这个结局,有些人还是对交州大捷很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