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所有人都看着她们这边,若是就此放弃,便等同于她萧倩还争不过一个商户女。这让她情何以堪,况且谁人都猜得出这水玉将来是要添她嫁妆的。
若是就此拱手让人,往后嫁入王府,或是去赴宴遇上她苏锦烟,她颜面何在。
因此,无论如何,今日的水玉必须归她!
想到此,萧倩继续举牌,叫价:“两万三千两。”
“两万八千。”苏锦烟淡淡地举牌。
“呼——”
瞬间抬了五千两,有史以来就没人敢这么叫价的,于是大堂众人又开始骚动起来
“璟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这是疯了吗?”
“哟,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世子夫人娘家是江南富商。”
“娘诶,那得多富?举牌连眉头都不曾皱半分呢。”
“反正很富很富,眼下就看萧家小姐敢不敢继续举牌了。”
这些话自然也入了萧倩的耳,一时间,她骑虎难下,手上的牌子犹犹豫豫地欲举不举。
萧妇人自然也看出了她的想法,便拦着道:“倩儿,不可胡来。”
“娘,”萧倩转过头,贝齿轻咬,小声地在她耳边道:“今日晋阳王府世子也来了,此时说不定正看着呢,女儿又怎好输给一个商户女?”
闻言,萧夫人也难办。今日来素芳阁的人,虽说是来买奇珍异宝的,可实际上却是变相的来展示财富和地位的。
她也不想被未来亲家瞧不上丞相府,说是连个商户女都争不过。
权衡了利弊,萧夫人暗暗咬牙道:“也罢,母亲手头上还有几个庄子的进项,今日便如你的愿。”
“多谢母亲。”
萧倩得了母亲支持,顿时底气足了起来,走到窗边又继续举牌:“三万。”
随着她的话落,众人咂舌不已,羡慕有之,嫉妒有之,称赞也有之。
她得意地看向苏锦烟:“世子夫人,这水玉,你还要吗?”
苏锦烟不紧不慢地品了口茶,在众人的等待中,又气定神闲地举牌:“三万五千。”
“你——”
萧倩面上贵女的良好教养难以维持了,她黑着脸,将叫价牌攥得死死地。
此时,三楼雅间,尉迟瑾抱臂倚窗,目光落在苏锦烟身上。
这时候的她,像一朵独立绽放在山岚之巅的海棠,鲜艳夺目。
她这副淡定从容、掌握全局的姿态,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他甚至隐约觉得,她骨子里本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一直以来被她隐藏得好好的,没在他面前展露出来罢了。
不知不觉,他看得有些入迷。
李文州也在一旁看得啧啧叹声:“看来这水玉非小嫂嫂莫属了。”
在场众人也是这么认为的,甚至连萧倩也不甘心地这么认为。
她想,那就再叫价一次吧,这次往高了叫,即便是输了,众人也会理解的。毕竟谁都清楚,花几万两买这么个水玉,确实不值当。
于是,她再次高高地举了牌,铿锵有力道:“四万!”
第一次往上直接抬了五千,萧倩觉得扬眉吐气,她昂起下巴,眼神露出轻蔑,甚至想以此故意激苏锦烟。
四万的高价,就为一颗水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甚至是素芳阁有史以来被叫价最高的宝物。围观的众人不禁感慨,了不得了不得,今日也算见过世面了。
众人又纷纷屏气凝神看向苏锦烟,兴奋、激动、热血澎湃地等着她举牌,仿佛这不是一场拍卖,而是一场不见血的较量。
苏锦烟顶着所有人热切的视线,仍旧淡定自如。她对着萧倩微微一笑,在她惊慌的目光中缓缓撂下叫价牌。
说道:“恭喜萧小姐,喜得宝物。”
她的举动令人措手不及,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还没反映过来怎么回事。倒是掌柜的心领神会,立即高声道:“恭喜丞相府萧小姐拍得粉水玉一件。”
在这声高亢的“恭喜”中,众人才回过神来。啊地一声,有种“原来我押错了”的淡淡遗憾,随后又立即惊叹于“萧丞相府果真有钱!有钱!”
就连婉仪公主也想不到苏锦烟最后会放弃,却又觉得是情理之中。她笑着问道:“为何又不要了?”
苏锦烟给她倒了一杯茶,促狭道:“一块水玉而已,我又不是人傻钱多。”
闻言,婉仪公主愣了下,随后哈哈大笑。
但“人傻钱多”这话不知怎么地,被传了出去。适才的称赞声中,众人又回过味儿来:诶?可不就是人傻钱多吗?
世子夫人果然明智聪慧,懂得及时止损啊!
“人傻钱多”的萧倩,此时脸涨成了猪肝色,连带萧夫人也面色难看。这场拍卖她们赢是赢了,却没想到,居然赢了这么个名声。
简直气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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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陆陆续续拍卖了什么宝物,苏锦烟已经不关心了,因为霜凌刚刚在她耳边说,尉迟瑾也在素芳阁,而且发现了她。
苏锦烟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往斜对面三楼格窗看去,正巧对上他深邃的眼睛。
第20章 想她
尉迟瑾就这么在窗边站着,只不过之前抱臂变成了背手的姿势,之前闲散倚窗的姿态也变成了挺拔冷峻的一棵松。
他静静地与苏锦烟对视,面上看不出情绪。
苏锦烟亦如此,适才与婉仪公主打趣还余留在唇角的笑意,渐渐地淡了去。
“看见谁了?”婉仪公主问,也顺着视线探头看了眼。
“啊,”她打趣道:“原来是牛郎织女隔窗相望呢。”
然而等苏锦烟转过脸来时,发现她神色不对,婉仪公主又问:“你们吵架了?”
苏锦烟摇头,无意提此事,她转了个话头说道:“其实我有一事不欲瞒公主。”
“何事?”
“之前公主疑问素芳阁背后东家到底谁人,”苏锦烟道:“实不相瞒,正是我。”
话音一摞,婉仪公主诧异了片刻,随后想到什么又立即笑得前仰后合。
“难怪你如此抬价,”她指着苏锦烟笑骂道:“古灵精怪!”
“公主,我还有一事相求。”苏锦烟道。
婉仪公主停下来,已猜到她所求的事,摆手道:“你放心,你是这里东家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苏锦烟起身感谢,过得片刻,又转头去看那窗边,尉迟瑾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
拍卖会结束,苏锦烟和婉仪公主各自回府。
苏锦烟下马车时,心里还在想着尉迟瑾回京的事。其实也不知算不算回京,毕竟她也不清楚这些天他是否离了京城。
仔细算起来,他离开应该有七八日了。
这七八日,她都快习惯自己一个人过了,而今他冷不丁回来,倒一时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小姐,”霜凌跟在身后问:“眼下是该准备晚饭的时候了,姑爷回来用饭吗?”
苏锦烟摇头,她也不知道他回不回来吃。
两人进了大门,门房迎了上来:“世子夫人回来了?”
“嗯,”苏锦烟点头,走了几步后又停下,她问道:“世子爷回来了?”
门房的小厮赶紧回道:“已经回来了,申时二刻便到府上的,适才去了正院请安这会儿应该在书房。”
“好。”苏锦烟顿了片刻,想了想,朝书房走去,边吩咐霜凌:“让人做些世子爱吃的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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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尉迟瑾这几日确实离开京城了,那天跟苏锦烟闹了不愉快,他憋着股气便直接离开了上京,顺便去附近州府帮太子办了件事,原本想早点回的,但事情比他想象的棘手,便又拖了几天。
今日辰时一到京城,便被好友李文州逮了个正着,说素芳阁今日来了批稀罕物,京城的人都议论了好多天了,因此想拉着他一起去瞧瞧。
尉迟瑾也正好还没想好回府该怎么面对她,便也顺水推舟地跟着去了趟素芳阁。
只是没想到,却在素芳阁碰见了她。
拍卖会一结束,他就直接回了府中。然而回到府中,又突然无所事事起来,于是便进了书房。他倒也没看书,就是这么对着盘棋心不在焉地下棋。
没过多久,就听见外头的声音:“世子在里面吗?”
是她的声音。
尉迟瑾倏地坐姿身子,不待门口小厮回答,他咳了一声:“有何事?”
“夫君,”苏锦烟说道:“妾身叫人备了晚饭,过来请夫君回锦逸院吃饭。”
她声音轻轻柔柔,莫名地抚平了他这些天以来的烦躁。甚至让他产生了两人一如从前,他未曾离过上京,也未曾与她闹过不愉快的错觉。
“夫君,”苏锦烟继续在门口等待:“可还在忙?若是忙,妾身......”
“不忙了,”尉迟瑾丢下棋子,起身道:“我这就跟你回去。”
回锦逸院的路上,尉迟瑾故意落后两步,看似在边走边吩咐下属要紧之事,余光却暗暗打量苏锦烟的背影。
她个子瘦小,属于江南女子的骨架,身高也只平他胸膛。腰细如柳,几乎盈盈一握,但走得极其沉稳,步子也仿佛丈量过似的,每一步不多不少,标准的闺秀模样。
但他知道,就这么个看起来娇弱的小女人,骨子里却是个倔强的。
她边走边细声细语地吩咐人准备热水衣裳等物件,还有他爱喝的茶以及爱看的书,无一不妥帖。就像个盼望丈夫归家已久的妻子,如今丈夫归来,她事事服侍周到。
这么想着想着,尉迟瑾居然觉得胸口有点暖。
“世子?世子?”侍卫轻唤他。
“嗯?”
“世子可还有吩咐?”侍卫问道:“若无事,属下便告退了。”
尉迟瑾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