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马车到了城外的一处别院。尉迟瑾先下马车,习惯性地伸手要去扶她,苏锦烟见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微微愣了下。
“不必,让丫鬟来就是。”
知道她固执,尉迟瑾也不勉强,收回手后吩咐下人们将她领进去,自己则走到不远处召集下属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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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烟被丫鬟们领进一处院落,院落装饰奢华,家具置办也十分齐全。再走进屋子,里头的摆设令苏锦烟脚步微顿。
“诶?”霜凌诧异:“小姐,这里怎的这般眼熟?”
屋子里家具摆放以及帘子被褥都跟在国公府时住的锦逸院十分相似,又怎么会不熟悉呢。
看来,这处别院是尉迟瑾早就准备好了的。
跟着进门的婢女也附和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别院是世子爷三日前让人紧锣密鼓布置的。世子爷说了,若是姑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管与奴婢们说。”
苏锦烟恍了下神,环顾周遭两眼便收回视线。吩咐婢女道:“去打水进来,我要洗漱更衣。”
“是。”婢女也是提前准备好的,得了命令后立即出门去了。
“小姐,”霜凌问:“世子爷这是何意?”
苏锦烟坐在软塌上,接过她递来的茶呷了口,缓缓摇头。
不论他是何意,她只当看不见便是。
很快,尉迟瑾就回来了,他在门口吩咐人摆午饭,然后才进屋。
“你先出去,”他吩咐霜凌道。
霜凌有点怂他,二话不说低头就出门。
“定城不太平,”尉迟瑾正色道:“这些日子你就先住这里,若是有事吩咐下人去办就是。”
苏锦烟听出了点苗头,问道:“可是案子要了结了?”
“快了,”他说:“定州的官员沆瀣一气,这种事自然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定城肯定会乱。”
“需要多久?”苏锦烟问。
“暂时不知,也许十天,也许半个月。”他又嘱咐道:“这几日我可能鲜少回来,你若是有事寻我就去找十七。”
“十七是谁?”
“我的属下,派来保护你的。”
“所以...”苏锦烟想到什么,狐疑地问道:“今日在大赛现场,突然出现的人就是他?”
彼时那两个衙役欲过来扣住她,身后却忽地出现一人将那两人踢飞,速度之快仿佛一直都在观察她动静。
苏锦烟聪慧,如此行径,自然想到更深层的东西,随即她微沉了脸:“你派人跟踪我?”
闻言,尉迟瑾赶紧举手投降:“不是跟踪,是保护。”
“何时的事?”
尉迟瑾摸摸鼻子:“在宜县的时候。”
缄默片刻,苏锦烟道:“虽然你出于好意,但我仍旧不喜欢你自作主张的行为。在别院这几日我有事自会寻他,但是往后,”她定定道:“你务必要将你的人撤走。”
“好好好。”
只要她不发火,尉迟瑾自然一百个答应。
很快婢女们端了饭进来,苏锦烟早就饿了,这会儿也懒得计较与他同桌吃饭的事。
尉迟瑾喝了两口汤,欲言又止地看她。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你跟许储定是什么关系?”他直接问。
苏锦烟抬眼,淡淡道:“与你何干?”
尉迟瑾听了后,面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他冷得寒冬里的冰块,还冒着丝丝凉气,想忽视都难。片刻后,苏锦烟叹了口气道:“我与许大哥乃萍水相逢之交,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么?”尉迟瑾质问道:“若只是萍水相逢之交,为何今日大赛上他要为你抚琴?”
“尉迟瑾,”苏锦烟放下筷子:“你是何意?”
“许储定何须人也,难道你不知?”尉迟瑾问。
“何人?”苏锦烟还真不知,对于这种事情,对方不说她也不会刻意去打听。闻言,她问:“你知道他的身份?”
尉迟瑾皱眉,似乎对她不知道许储定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你可曾听闻江南墨云先生?”
“...???”苏锦烟诧异,良久才问道:“难道他就是......”
“正是他。”尉迟瑾说道:“此人恃才傲物,太子殿下曾多次邀其入朝为官但都被拒了。墨云此人,不仅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更是信手拈来,尤其是古琴乃世间一绝。曾听闻有王公子弟欲以千金听他抚琴一曲,却被他拒之门外。”
“而如今,”他语气酸溜溜地:“他却当着这般多人的面为你抚琴,难道这就是你口中的萍水相逢之交?”
听完,苏锦烟无语。
一来不知如何解释她跟许储定确实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二来,她对尉迟瑾今日的态度实在惊讶。
好半晌,她才说道:“尉迟瑾,你在吃醋?”
这话犹如踩了尉迟瑾的尾巴,顿时变了个脸色,眉毛斜挑,说话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你胡说什么!”他不屑道:“我尉迟瑾是那等吃闲醋的人?”
“苏锦烟,你莫要自作多情!”
“嗯,”苏锦烟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
尉迟瑾一噎,心里又不高兴起来。
他飞快吃完饭,之后撂下筷子起身,沉着脸道:“我还有事,走了。”
第56章
尉迟瑾走后, 苏锦烟也停下了筷子,让人将饭菜都撤了出去。她环顾四周,熟悉的场景令她心底涌起来许多莫名的情绪。
这样的情绪很不好, 惹得她心口涨张的涩。
其实尉迟瑾的心思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她不想明白罢了。
她们已经和离,此事众人皆知,那日她那句‘覆水难收’的话涵义也在此。这次的事, 无论是苏家还是国公府,甚至皇宫里的娘娘,定然对她会心有芥蒂。如此一来,两人即便和好, 将来生活也总会少不了被这些芥蒂之事缠绕,兴许一辈子也不得安生。
况且,最重要的是,她是真的贪念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尉迟瑾对她的那点喜欢, 不足以令她舍下天地广阔。
眼下, 令她担忧的是, 若是尉迟瑾还继续纠缠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瞒不了多久。届时若是他得知真相, 恐怕事情就由不得她了。
如此想来,还是需要尽快离开定城才是。
这时, 霜凌推门进来,手里抱着堆账册。
“小姐, ”霜凌道:“这是张叔让人送来的。”
“他们怎么样了?”
霜凌回道:“张叔他们没事, 世子已经放话了,在真相未明朗之前,不许为难汇源商行的人。张叔他们已经收拾东西回客栈了。”
“另外,巧儿的事, 张叔也去报了官,不过彼时官府没理,后来也是遇上了世子爷,才将此事重视起来。世子爷得知后很生气,说要彻查此事。”
不知不觉中,霜凌自己都没发现,她对尉迟瑾的称呼变得越来越尊敬起来,甚至还有几分与她家小姐不分伯仲的熟稔,仿佛尉迟瑾与她家小姐还是夫妻般。
苏锦烟自然也听出来了,心下无奈。尉迟瑾才出现没多久,就对她身边的人影响这般深,再这样下去可不好,说不定哪天她身边的丫鬟都得倒戈了。
“巧儿现在如何了?”她问。
“还在医馆呢,”霜凌说:“大夫说了,暂时还不能挪动。”
“嗯。”苏锦烟吩咐道:“我如今身上缠着官司,不能出去,许多事你多走几趟。巧月那边让她安心养伤,另外,让张叔尽快在定城买些铺子。这次的斗茶大赛咱们一鸣惊人,可趁机在定城将商行的名声传扬出去。”
“好,奴婢这就去办。对了...”霜凌想到什么,低声问道:“小姐如今出不得别院,那药的事......”
“暂时只能搁置,等出去了再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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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准备斗茶大赛的事,苏锦烟忙了多日,如今事情告一段落,她总算得以松懈下来。这一松懈,便是从午时睡到了傍晚。
迷迷糊糊睁眼时,瞧见头顶熟悉的缠枝百花帐帘,愣神了许久,恍惚以为在梦中。直到婢女听到动静,端水进来给她洗漱,她才回神过来——她早已不是在国公府里头。
“姑娘,”婢女过来扶她起身,询问:“厨房的师傅打发人来问姑娘晚上想吃什么。”
“今日到了好些野味,也有秋天的瓜果,听厨房的婆子们说,还有一桶鲜美肥嫩的鱼虾呢。”
苏锦烟心下好笑,这别院生活倒是优渥得很,连带着吃什么都可随心所欲。看来尉迟瑾为了让她待在这里费了不少心思。
“想吃些酸的,”她说道:“让师傅看着做,按照他拿手的菜式便可。”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没过多久,窗外刮起了阵狂风,将窗门吹得砰砰作响。婢女赶紧跑过去将门窗关上,说道:“兴许再过不久要下急雨,姑娘可莫要出门。”
“好。”苏锦烟点头,想了想,她问道:“尉迟......你们世子爷呢?”
“世子爷出门办事去了,具体去做了什么,奴婢也不知。”
“可有个叫十七的人?”
“十七?”婢女神色懵愣:“奴婢不晓得谁是十七。”
这时,门口忽地传来个男子声音:“属下十七在此,夫人有何吩咐?”
这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屋子里的两人都唬了一跳。苏锦烟倏地起身走向门口,将门一拉,就见个魁梧高大的青衣侍卫恭敬地站在门口行礼。
见到她,那侍卫赶紧后退垂下视线。
苏锦烟忍了忍,索性问了一连串话。
“你家主子是如何吩咐你保护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