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是段晋鸿害的你?”
“我亲耳听贼匪说的。对了,”苏锦烟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说起这事,尉迟瑾心里就恨,暗想回去得将十七他们好好罚一顿。
“我走之前派了人保护你,你别急啊...”他赶紧解释:“我只是让他们护着你,没有探听你任何隐私,不是监视。”
“但没想到那群蠢货在城外就被流民给冲散了。我得到消息的时候立即分析了可能的情况,觉得段晋鸿嫌疑最大,于是就让人捉拿他。”
“从段晋鸿口中得知了你的消息,所以就带人过来了。”尉迟敬顿了下,有些艰难地说道:“苏锦烟,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我担心......”
那些画面曾经无数次萦绕脑海,绞得他恐慌心疼,这会儿却没法问出口。
问她是否在山上受辱了?
若是......果真如此,他实在没勇气面对这样的结果。
他的情绪变化得太突然,仿佛有什么东西压住了他的肩膀,忽地颓了下去。
苏锦烟当然感受到了,也清楚他担心的是什么事。她伸手摸了摸他微凉的耳朵,说道:“尉迟瑾,你想什么呢,我在山上这几日好端端的,毫发无损。”
尉迟瑾猛地扭头看她:“真的?”
“我被掳上山的第二日,那些贼匪又跑去打劫了,直到今日刚好回来,也正好被你们碰上。”
闻言,尉迟瑾像个傻子似的笑了起来,唇角越开越大,都要咧到耳根去了。
就像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被挪开,他浑身轻松起来,连脚步也轻快了些。
“苏锦烟你抱紧了,”他加快脚步:“看天色一会儿还得下雨,我们得找个地方先避一避。”
苏锦烟盯着他的后脑勺微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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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没过多久,天色越来越暗,犹如一块沉重的幕布兜头盖下来,空气压得极低。
尉迟瑾背着她沿着斜坡边走,一只手将前头的荆棘挥开,手上早已被划了好几道血痕,但他却浑然未觉。
忽然,脚下的泥土松了下,有什么向下滑落的声音,沙沙地响。
尉迟瑾赶紧顿住,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苏锦烟也察觉到了,她抬头往上看去,只见一大片草木飞快地倾倒下来。
她惊呼:“不好,滑坡了。”
话才喊完,脚下的泥土瞬间向下滑落,连带着将两人也卷了下去。电光火石间,尉迟瑾将苏锦烟从背上拽进怀中死死地护着。
天旋地转,周围到处都是泥沙,尉迟瑾也不受控制地被泥沙推着往下落。这一刻,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唯一想的就是怀里人不要出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动静停了下来。
苏锦烟艰难地动了下头,有湿冷的泥土落进了她的脖颈间,她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她这才明白过来,她们被泥土埋住了。
“尉迟瑾?”她的脸抵在他胸膛里,稍微有一些缝隙让她说话。
“尉迟瑾?”她又唤了一遍,心里隐隐惊慌起来。
过了好一会,尉迟瑾才动了下:“别说话,我缓一缓。”
他声音低低的,有些哑,有些难受,仿佛在忍着什么。
很快,他又开始动作起来,伸出一只手努力将背上压着的石块挥开,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些亮光透了进来。
苏锦烟大喜,有亮光就说明两人埋得并不深,她们还有救。
于是,她也开始动手将扒开泥土,却又被尉迟瑾压了下去:“你别动,我来。”
苏锦烟担心腹中孩子,便也不敢再动。
没过多久,两人终于重见天日,苏锦烟这才得以看清外头的情况。她们走的这段路滑坡,几乎滑了一大片,索性她们运气好,停在了半山腰。
尽管如此,可她们脚下已经没路了,到处都是散乱的泥沙,再往下一眼望不到尽头。
“怎么办?”苏锦烟问:“我们如何离开这里?”
尉迟瑾四处打量了下,扯了扯离他最近的一根树根,然后将她继续背起:“你抱紧了,我攀着树根过去。”
他背着苏锦烟,小心翼翼地沿着树根爬到了安全地带,之前一直提着的气,到了这会儿松懈下来。
这一松懈,整个人倒在地上。
“尉迟瑾你怎么了?”苏锦烟赶紧从他背上下来。
“没事,”尉迟瑾笑得有气无力:“你太重了,我歇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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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果然下起了雨,雨点由稀疏渐渐变急。索性两人没走多久就看见了个山洞,于是躲了进去。
此时两人已经全身狼狈,苏锦烟还好,之前被尉迟瑾护在怀中没多少泥土在身上。但尉迟瑾整个人就像从泥里出来似的,身上的衣裳已经看不清花色,脸也脏兮兮的。
“山洞里好像有活水,”苏锦烟道:“我去取些来给你洗脸。”
“我去。”尉迟瑾又疲惫地起身:“你坐着,洞里湿滑,你别摔着了。”
闻言,苏锦烟也不动了,坐在石块上看着他踉跄地走进洞中深处。
洞里的光线微暗,没过一会儿就不见了他身影。但洞中安静,哪怕极小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楚,尉迟瑾在不远处撩水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苏锦烟眼眸微垂,不知再想什么,神情微愣。
这时,肚子突然动了下,极其轻微,又极其清晰。苏锦烟猛地睁眼,不可思议地顿了那么几息,而后赶紧摸向自己的腹部。
那里,孩子在踢她?
苏锦烟像发现新奇事物一样,小心翼翼又十分期待地诱哄道:“再踢一下?”
“什么再踢一下?”尉迟瑾正走过来,见她抱着肚子,疑惑地问:“你肚子不舒服?”
苏锦烟回过神,赶紧将手放开,摇头道:“没有,就是觉得有点饿了。”
闻言,尉迟瑾脚下就转了个方向:“那你坐着,我出去寻点吃的。”
“哎...尉迟瑾,”苏锦烟赶紧拦着他:“我也没多饿,这会儿外边还下雨。”
“无碍,”尉迟瑾头也不回地出了山洞。
苏锦烟见他消失在洞口,无奈叹了口气,低头又继续抚摸肚子,心绪纷乱起来。
经过这一遭,她都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尉迟瑾了。
甚至想逃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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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尉迟瑾带着只兔子回来,兴许是怕她见不得血腥,兔子早已在洞外被他处理干净,此时用树叶包着。
“是什么?”苏锦烟问。
“肉。”
尉迟瑾在她不远处蹲下来,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柴火,很快就燃了起来。
苏锦烟见他手上动作熟练,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你怎么会做这些?”
“我会的可不止这些。”
尉迟瑾三两句就飘,飘了一会儿又说道:“这几年我帮太子表兄办事,有时经常出京。在野外待得久了,自然就会了。”
“你不是有侍卫吗?”苏锦烟道:“大可让他们做便是。”
“有时他们也不在我身边。”
“为何?”
“比如,”尉迟瑾轻松道:“被刺客追杀的时候,我们都是分头行动的。”
闻言,苏锦烟沉默了下。
“三皇子勾结外邦欲造反,私下养兵铸器,这事十分隐秘。”尉迟瑾解释道:“这几年我都是在暗中为太子收集证据,因此三皇子无时无刻都想要我的命,索性我命大,他没那个本事拿去。”
“......”
这种时候不吹牛会死吗!
苏锦烟问:“那你跟侍卫们分开的时候,一个人就是这么过的?”
“昂,”尉迟瑾点头:“荒郊野岭的,只能有什么吃什么。”
很快,就有肉香味飘了过来,苏锦烟忍不住馋,暗暗地咽了下口水。
“后来,你的侍卫如何找到你的?”苏锦烟又问。
“等各自安全了,我们自然有联络的法子。”尉迟瑾转头看她,吊儿郎当地笑:“问这么仔细,你是在关心我?”
“嗯。”
尉迟瑾原本也只是一句调侃的话,此时听得她一声“嗯”,顿时愣住了——
渐渐地,心跳也加快起来,他受宠若惊地看着苏锦烟:“锦烟,你......”
“你遭遇这样的事,”苏锦烟道:“换做任何人也会关心一二,如果是耿青,我也会这样。”
“......”
尉迟瑾心头被泼了盆凉水,适才的激动浇了个稀里哗啦。也没再说话,专心地干起手上的活来。
洞中一片安静。
过了一会儿,苏锦烟问他:“尉迟瑾,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尉迟瑾动作顿了下,很快又继续:“定城的事忙完了就回。”
“嗯。”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火光驱散了昏暗的光线,兔肉被烤得滋滋作响。因之前身上淋了些雨,苏锦烟缓缓起身。
尉迟瑾扭头:“你做什么?”
“烤火。”苏锦烟走近火堆,在尉迟瑾旁边坐下。
她侧脸映在火光中,柔和且静谧,修长纤细的手指摊开,悬于火堆上,神情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