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瑾盯着她看了会儿,薄唇动了动:“锦烟...”
“嗯?”
“跟我一起回京好不好?”
她睫毛轻轻晃了下,似慌张又似害怕,好半晌才说道:“我不能跟你回去。”
尉迟瑾心口酸酸涨张的,喉咙发紧:“为何?”
“我们已经和离了。”
“重新在一起不可以吗?”尉迟瑾声音有些哑,也有些急:“我会对你好,你喜欢做的事我统统都依你,你不喜欢的事,我也全部尊重你。”
“我也不会再娶别人,我跟你说过的,以前的事纯粹是误会。”
尉迟瑾紧张地盯着她眼睛:“你就不能再考虑考虑?”
苏锦烟的眸子映着火光,那火光不住跳跃,仿佛跳在了尉迟瑾的心上。
他握着手中的柴火,指尖紧紧扣着上头的缝隙,像个等待判决的犯人,等待她最后的发落。
“你上次问我,放手就这么难吗?”他说:“锦烟,我试过了,是挺难的。”
“你上次问我,就这么喜欢你吗?”他又说:“锦烟,我也试过了,好像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喜欢谁了。”
苏锦烟烤火的动作变得缓慢,目光静静地看着火堆,觉得空气潮湿又沉闷。
良久,她说道:“尉迟瑾,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闻言,尉迟瑾的心口呼呼地漏风,艰难地问:“为何?”
“不是你不好,而是...”苏锦烟低头:“我配不上你的好。”
“我瞻前顾后,我考虑太多,对于感情我胆小懦弱,我不敢去跟任何人尝试‘白头偕老’,我输不起。”
苏锦烟一口气说了这些,暗暗地吐了口浊气。
“尉迟瑾,你还记得我们的婚约是怎么来的吗?”苏锦烟鼓起勇气迎上他的视线,残酷而理智地分析摆在两人面前的事实:“其实即便没有我们的婚约,璟国公府和苏家的合作一样可以继续。但是我父亲却极力要求联姻,你可知为何?”
“因为苏家是商户之家,在世人眼里满门铜臭。我嫁入上京,是高攀勋贵的商户女,在众人眼里,我只是一件待价而沽的交换品。”
包括在苏家人眼里也是。
“但我不喜欢当一件交换品,我苏锦烟想要堂堂正正凭自己的本事活得自在。”
“比起在深墙宅院里永远顶着“交易品”的名头生活,我更喜欢现在的日子。”
“商户女又如何?”苏锦烟笑得灿烂:“世人瞧不起我,我偏要抬高我自己。”
“锦烟,我......”尉迟瑾动了动唇,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所以你明白吗?”苏锦烟又继续道:“我是个世俗的商人,比起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我更看中实际利益。”
“我这一生只想抓住对我有用的东西,其他的从来就不敢去奢求。”
“尉迟瑾...”苏锦烟盯着他,缓缓道:“你成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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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很久很久,直到尉迟瑾手上的兔肉被烤焦,直到天色暗了下来。
苏锦烟烤干衣裳后,困意袭来,靠着石壁渐渐睡了过去。
尉迟瑾说要去再寻吃的,出了洞口后却再也没回来。他联系了耿青他们,站在山顶看檀玉带着苏锦烟离去。
良久,耿青在他身后问道:“世子爷,咱们现下回定城还是?”
“回京。”
说完,他纵身跃上马,穿过雨幕,扬起一地泥土。
第75章
东宫。
“这件案子你办得很好, ”太子一手搭在尉迟瑾肩上,赞赏地拍了拍:“此事之后,我欲向父皇请封你官职, 户部和刑部你想去哪个?”
尉迟瑾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再说吧。”
太子挑眉:“你这是这么了?为何像丢了魂似的?”
尉迟瑾下江南查案的同时一边忙着追妻,这时瞒不过太子。
太子跟尉迟瑾从小一块儿长大,见尉迟瑾天之骄子矜贵高傲惯了, 此时见他这副失魂落魄为情所困的样子实在是稀罕得很。
“她还是不肯跟你回来?”太子忍着笑:“啧啧,世人只说江南女子温柔娇意,却不想她竟这般刚毅决然。”
尉迟瑾不想听他笑话,摆摆手:“我先回去了。”
他之前先是忙于定城审案, 又匆匆赶去荷州城剿匪,再连夜赶回上京,已经十几天没睡过一趟好觉了。这会儿只觉得疲惫得很,哪有心思听他说这些。
“哎, 不急。”太子拦住他:“我还有事与你说。”
“何事?”
太子道:“想必你也得了消息, 母后欲中秋为你赐婚。”
“我没兴趣。”尉迟瑾道。
“大丈夫何患无妻, ”太子劝道:“既然她不肯跟你回来,何须苦等守候?”
“表兄, ”尉迟瑾行了一礼:“此事还请表兄多多为我周旋一二,我无意娶那纪家小姐。”
太子见他态度坚决, 摇头叹气:“既然无心娶亲,那入仕做官种要选一个吧?”
闻言, 尉迟瑾正色:“表兄希望我选什么?”
“依你的能力, 无论户部还是刑部皆可胜任,此事看你。”
“那就刑部,只不过...”
“不过什么?”
“我不想这般快就上任。”
太子诧异:“你还想去找她?”
“并非,”尉迟瑾摇头:“我只是想出京散散心, 等此事交接清楚,我便走。”
太子好笑:“你是真散心,还是打算躲婚事?”
两者都有,一来尉迟瑾没心思娶亲,二来他现在但凡闲下来就想起苏锦烟,心里实在难受,想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见他没说话,太子无奈:“既如此,孤应你就是,纪家婚事那边我尽量为你周旋。只不过,刑部职缺可不能空太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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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瑾回到府中,径直往锦逸院的方向走,然而到院门口后又忽地停下来。
“世子爷,怎么了?”耿青问。
尉迟瑾愣了下,之前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往这里走,可此时到了门口才想起来这里是锦逸院,突然没了勇气走进去。
这里是曾经两人住的地方,有过许多甜蜜美好的回忆。而这些回忆,曾经多美好,如今就有多残忍。
里头所有的一切,哪怕是她呼吸过的空气都令他觉得像刀子似的往他心上割,一寸一寸,不见血地疼。
他闭了闭眼,脚下转了个方向:“去书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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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瑾这一睡,就睡了个昏天暗地,直到次日下午午时才醒来。国公夫人忧心急切地等在门口,见他收拾好了,才端着吃食进去。
“瑾儿啊,”她心疼道:“你这趟去江南怎的瘦成了这样?”
她左看看又看看,又摸摸尉迟瑾的脸颊:“不仅瘦了,还憔悴了许多。”
国公夫人薛氏转头斥责耿青:“你们是怎么服侍的?他在外可是吃不好睡不好?”
耿青摸摸鼻子,赶紧告罪:“属下该死。”
“该死该死,你们就只会说这些话,”国公夫人扯着尉迟瑾的衣裳,习惯性地要去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伤。
以往每回尉迟瑾办案回来,身上种是多些伤口,这回也依旧是不放心。
但尉迟瑾没让她看:“母亲,儿子没事。”
“没事怎的不让我看看?”她态度坚决:“快转过去,我要看了才安心。”
扯开他上衣,前头还好,就手臂上一道浅浅的细痕,已经结痂了,可转到背手,整个人都吓傻了。
“这是怎么回事?”
尉迟瑾的后背乌黑的一片,明显是旖青十分严重,像被什么重物狠狠撞到了。
薛氏用手轻轻按两下,心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疼不疼?”
“嘶——”地一声,尉迟瑾龇牙咧嘴。一开始不觉得疼,可这旖青不像伤口,极其难愈,且时隔多日有越来越疼的架势。
“这是怎么弄的?”薛氏问:“你被人打了?”
尉迟瑾扯了个笑,赶紧安慰她:“去荷州剿匪的时候,不小心被石块砸了。”
“那得多重的石块?砸成这样?骨头没事吧?”
“没事,”尉迟瑾道:“已经请大夫看过了。”
见他说的云淡风轻,可薛氏还是坐在一旁抹起了眼泪,边说道:“我苦命的儿,整日里奔波辛苦,为他天家命都快搭上了。我不管,你以后可不许再走了,也不许去做那些危险的事。”
“瑾儿,”她说:“我听皇后娘娘说了,过了中秋,你就可以留在京城做官。而且皇后娘娘也为你寻了一门亲事,就是那山东纪家......”
“母亲,”尉迟瑾边吃东西,边说道:“那亲事我不同意。”
“为何?”薛氏不解:“那纪家小姐我见过了,容貌才情极好,且聪明讨喜,实在不输任何贵女。”
“总之,我不愿娶,母亲帮我回绝了这事。”
“胡闹!”
这时国公爷进了书房,他声如洪钟,站在门口挡住了一大片光。薛氏刚想开口,也立即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