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韵心中气得不行。
哪怕到了付煜的銮驾上,她依旧垂着眸子,抿紧了唇瓣,不去看付煜。
其中闹性子的作态太明显。
可付煜却没哄她,只搂着她的腰,轻声说:
“西域进贡了几筐葡萄,刘福说你爱吃,朕让人再给你送些。”
姜韵别过脸,自嘲道:“不知何时就被旁人算计丢了命,还作甚贪图这些口腹之乐?”
她回宫后,付煜什么都能容忍她,唯独忍不了她将死时时刻刻挂在嘴边。
付煜掐住她的下颚,眸底冷静地让姜韵怔住,姜韵听见他说:
“你不会没命!”
他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再次发生。
姜韵堪堪咬唇,仰头看他半晌,才挣扎地动了动:“疼……”
付煜松开她,一点点抚过她的脸颊,似警告:
“日后不许将这些话挂在嘴边。”平白生了晦气。
姜韵没再顶嘴,付煜刚刚的眼神刻在她心底,让她有些心神不定地,忽然没情绪说话。
就连对他处置余贵嫔的不满,也都缄口不言。
姜韵安静下来,一直到回了承禧宫。
付煜没进去,眼看着她踏上台阶,身影消失在殿内,才吩咐张盛回御书房。
傍晚时刻,御前派人送来了几筐葡萄。
姜韵想起付煜送她回来时说的话,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梢:
“这么多?”
刘福低头:“除了给太后娘娘送了一筐,其余的,都在这儿了。”
姜韵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她用不得冰,这些葡萄放她这儿,只怕还不等她吃上几颗,就都坏了去。
姜韵抚额摇头:
“给贤妃和洛嫔都送一筐过去。”
她才下了吩咐,忽然素安一脸情绪复杂地走了进来,姜韵稍顿,眸色一凝:“出什么事了?”
还让不让人安生?
素安有些不好说,最终,她低声道:
“娘娘还是自己出来看吧。”
姜韵心生不解,她起身,被刘福和素安各搀扶一边,走到殿外,不用旁人提醒,她就转头看向皇宫西侧,那处烟雾四起,日色渐暗,让火光四起。
她忽然想起那是什么地方。
——冷宫。
今日余贵嫔刚被贬入进去。
余贵嫔今日在凝华宫内,声声含恨地诅咒她,让她死在当初那场火海中。
不过一日,死在火海中的,却是余贵嫔自己。
皇宫中十分安静,连喊走水救火的声音都没有,似乎这场火势,是被默许的。
姜韵紧紧攥住了刘福的手,她望着远处的火光,稍有些怔愣住。
恍惚间,她似又回到一年前。
那场火,的确是国公府的人点着的,不过她早有准备,并未受伤罢了。
今日付煜的一切反常,在这时都有了解释。
他不是放过了余贵嫔,只是让余贵嫔死在她口中的那片火海中。
刘福的可惜声唤回了姜韵的心神:
“便宜她了!”
第134章
这场大火烧了很久, 最终冷宫只剩下一片废墟。
翌日,去请安时,途径冷宫的妃嫔禁不住打着个冷颤, 被烧焦的木头上还冒着黑烟。
姜韵走进坤宁宫时, 还听见有妃嫔在议论此事:
“……昨儿个火光大盛, 就在我那屋头前面,吓得我半宿没敢闭眼。”
有妃嫔和她小声嘀咕:“谁说不是呢?那冷宫就挨着我旁边, 我提心吊胆了一夜。”
姜韵一进来,这些议论声就瞬间戛然而止。
她觑了眼方才说话的二人, 那两个妃嫔埋着头,似生怕她和她们搭话一般, 姜韵抿了抿唇,心生几分乏味无趣,懒洋洋地坐到椅子上。
姜韵撑着头:“昨儿个没睡好,本宫还当今日起来晚了。”
她说这话的原因,是坤宁宫中还未坐满,对面和上方皆无人, 明明请安的时间快要到了, 但这番景象却显得她似来早了般。
洛瑜紧跟着姜韵进来的,余贵嫔不在, 她刚好坐在姜韵下方,洛瑜眼底有些青黑,进来后,对姜韵行礼后, 就端起杯盏, 灌了一杯子的水。
姜韵看得直拧眉, 拿帕子递给她:
“慢些, 小心呛着。”
洛瑜毫不忌讳地接过,她擦了擦嘴角,觑了眼众人,压低了声:“我来的时候,绕过了冷宫,刚好看见宫人抬了具被烧焦的尸体出来。”
说着,她没忍住,端起姜韵的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委实怪不得洛瑜,她昨日没睡好,起得格外早了些,特意绕了远路到冷宫去瞧瞧,谁成想就撞上那副景象,险些让她当场吐出来。
姜韵脸色稍变,最终没好气道:
“就你好奇心重!”
倾鸢宫离坤宁宫算不得远,她刚来时,还纳闷今日洛瑜怎么这么晚,感情是看热闹去了,还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洛瑜一脸悔恨。
两人说话间,贤妃走了进来,和旁人相似,她也一副未睡好的模样,相较于往日的温和平静,她今日更似沉默寡言了些。
姜韵和洛瑜对视一眼,渐渐消了声。
贤妃坐下后,冲二人抿出抹笑:“昨日妹妹走得急,还未和两位妹妹道谢。”
姜韵被圣上带走后,昨日凝华宫就散了,洛瑜避她如蛇蝎,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但昨日那般情况,她自问在宫中人缘不错,也不过只有姜韵和洛瑜站出来替她说话罢了。
贤妃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唇角,觉得有些讽刺。
自打昨日余贵嫔对她倒打一耙后,贤妃就觉得些许没劲。
姜韵情绪冷淡:“娘娘言重了。”
一个字都没和贤妃多说。
贤妃抿了抿唇,须臾,她垂下眸眼,没有再强行搭话。
淑妃没来。
众人没有意外,大皇子刚去几日,淑妃恐怕没那么容易走出来。
皇后从内殿姗姗来迟,近日发生许多大事,她眉眼也多了几分疲惫不堪:
“昨儿个冷宫失火,好在没有殃及旁的宫殿,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只可惜,余贵嫔在冷宫中丧命,她生前犯下大错,皇上有令,余氏后事一切从简。”
一句失火,将此事下了定论。
众人唏嘘。
死前是贵嫔,死后,落了一句余氏。
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和个奴才一般,卷个破席子恐怕就丢进了乱葬岗,许是还不如当奴才,至少奴才还能落得个全尸。
散了请安后,姜韵明显察觉到旁人看她的视线中多了几分怵意。
姜韵没在意,怕她也总比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好。
贤妃落后一步,刚想叫住姜韵,就见姜韵已经乘上了仪仗,她一顿,抿唇咽了声。
回到翊含宫后,就见殿内摆着筐葡萄,贤妃拧眉:
“哪来的?”
“回娘娘,是承禧宫派人送过来的。”
贤妃蓦然怔住,遂顿,她有些苦笑,姜韵居然真的未曾怀疑过她吗?
洛瑜今日没跟着姜韵,日头大,姜韵待不了室外,只剩洛瑜一人百无聊赖地走在御花园中,撞上秦悦和梁柚时,洛瑜颇有些意外。
这二人进宫,皆是才人的位份。
可洛瑜有些纳闷,往日这梁柚对谁都瞧不上眼,居然会在进宫后,和秦悦走得这么近?
她不去她那皇后姐姐那里套近乎,和秦悦凑什么热闹?
梁柚行的礼很敷衍,似也很诧异会看见洛瑜:“洛嫔今日居然没跟在晗修容身后,倒让嫔妾觉得有些稀罕。”
这礼还未行完,讽刺的话就说出了口。
话里话外,皆指洛瑜巴结姜韵。
洛瑜听得不疼不痒,反而睨着她腰间的手,眯了眯眸子:
“梁才人这是规矩没学好?该如何向上位行礼,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