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可谢谢你了。
季遐年终究没忍住,白了迟晟一眼,这才说道:之前我抹平的那粒砂已经被包围得看不清了,但我能感觉到它并没有完全被刺化。我昨天在医院看到不少情况跟你类似的人,现在我打算引导变异核的形状成为局部脉络,然后再制造一些圆润的砂,可以提高圆砂的影响效率。
迟晟点点头,你看着办,但你能行吗?你已经晕两次了,要再来一次,我估计什么神医都糊弄不了张姨了。
季遐年莞尔,放心吧,我有分寸。
迟晟将信将疑。
季遐年没管他,把掌心贴了上去。
炙热的掌心触感太过鲜明,迟晟的腿无意识轻微抽了一下,季遐年随即皱眉,警告性地捏了下迟晟的腿,别动。
迟晟没说话,心跳有些失常,他怀疑季遐年刚才用了什么神奇力量,那一捏不仅捏在他腿上,还在他心脏上来了一下。
如果季遐年知道迟晟在想什么,大概会为迟某人的无理取闹狠狠白他一眼。
这一次的治疗只用了两分钟不到。
松开手的时候,季遐年虽然也是满头汗水、脸色疲惫,但好歹没有晕过去。
季遐年往后靠在椅背上,皱着眉闭着眼没说话。
迟晟问他:大爷,你还好吗?
季遐年没有动作,只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又过了十来秒,他才站了起来,一手按着额角对迟晟说。
我先把变异核的形状改变了,圆砂得看我明天的状态。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跟我说,我先回房了。
迟晟看他发白的脸色就不免担心,一边嗯嗯答应着,一边双手虚扶在季遐年身后,把人送回了隔壁房间。
砰。
季遐年的房门关上,门外的迟晟也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他就保持着那姿势好几秒,然后才转身离开。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变异核改变的关系,迟晟走路的姿势略有奇怪。他的左腿抬起放下的动作都很轻,好像上面贴着什么金贵的东西,稍微重一点就会掉了似的。
第二天早上,当第一缕阳光落在这片大地上的时候,一片斑驳的蓝终于蓄积够了萌发的力量,从万物的身体中露出了真容。
电视里、网络上,任何一种形式的媒体都在第一时间刊登上了这片蓝。人们用各种可以发出声音的平台恐慌着、兴奋着、沸腾着。
唯独月抱山上的四合院里,依旧如往日一样平静。
今天可真冷啊。
吃过早饭,张银珠就在客厅门口烧起了火盆,搬了一筐板栗出来剥壳,又叫苗小草,小草啊,今天不去放牧了,来,把作业拿到火盆这来做,暖和。
苗小草:奶奶,没关系,我可以克服困难的!
张银珠现在也摸清了她的小算盘,最初的怜爱终于演化出了家长的威严,不用你克服,赶紧的,都两天没看书了。
苗小草:
她终究还是失去了奶奶的爱。
迟晟从旁边路过,顺手薅了苗小草的脑袋一把,幸灾乐祸,加油哦~
苗小草气冲冲地瞪他一眼,然后一步一挪,极其不情愿地扛着宛如十大酷刑的书包蹲到了火盆边。
张银珠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又问季遐年跟迟晟,你们要干嘛去?
季遐年:去看看昨天移栽的蔷薇,还有山上的植物情况。
张银珠听到这个就皱眉道:说起来,我早上在晒台上望了眼,咱山上也有不少蓝色的东西,就是新闻里说的蓝锈吧。那东西有妨害吗?
应该没有,而且专家不是说了这东西不传染吗?就是要小心植物变异。再说了,就算有妨害,现在满世界都是这东西,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瞎说什么呢!
张银珠瞪他一眼,转头朝地上呸了一声。老一辈的人都忌讳这些晦气话。
季遐年无奈笑了笑,抿紧嘴表示自己闭嘴了。
张银珠这才说道:我看着天可能要下雪,你们早去早回。还有你温室里那些苗,等雪过了再移到田里去,免得冻坏了。
云阳这边冬天其实很少下雪,气温连零度也跌不破,就算下雪也往往很小,很快就会化掉。
季遐年应了一声,就跟迟晟开着观光车往山脚去了。
山脚铁栅栏围墙后,有五米的空白区,这里的树木杂草季遐年都没有让人清理过。
然而一晚大雨过后。
昨天移栽过来,几乎被枯黄的荒草淹没的变异蔷薇,现在已经强势拔高了至少一倍的高度。
它们油绿的枝条和叶片霸道地扒拉着周围的植物,圈着树干划拉,甚至有一棵碗口粗的柏树已经被勒断了。
不过让人欣喜的是,它们对同类似乎有着说不清的感应,每一株变异蔷薇虽然距离遥远,但枝条却在朝着互相靠拢的方向生长。
这可真方便。
迟晟跟着季遐年巡视了几棵变异蔷薇后,不禁感叹道:我原先还以为得扦插、横拉什么的才能让它们围拢成围墙,没想到它们自个儿就手拉手了,还附赠清理了这片区域。
季遐年却有些担心,回头还是请人把这些树砍了吧,这棵是朝山上倒的还好,要是朝外面倒,就算没砸着人,砸坏了围墙栅栏也很麻烦。
迟晟:那咱自己弄就行了,我看这边大树也没几棵,砍完顺便做两排鸡舍鸭棚什么的,咱要可持续发展的话,你那俩棚子绝对不够用。
季遐年对这个计划没意见,只是很诧异,你还会做鸡舍?
迟晟哼了一声,小瞧人了不是,虽然做饭我不在行,但其他的我可比你在行。
能耐。
季遐年横了他一眼,往观光车边走,那回头叫小草也帮忙,她那力气能一个顶俩。
还有小山也叫上啊,刚好,咱们这会去小姨那边,顺便跟他说了。
季遐年回想安若山那斯斯文文的样子,狐疑道:他能行吗?
迟晟笑了一下,砍树估计不行,但他物理好,让他来算个角度、打打下手什么的也行。他一天到晚围着小姨转,小姨都快烦他了。
季遐年笑了一下,发动车子后忽然反应过来,你不该叫他表舅吗?
迟晟先愣了下,接着反应过来,哦了一声。
不是,他的情况有些复杂。他原本是小姨收养的,但是养到十二岁的时候,小姨的身体状态不太好,当时我两个表舅都是工作狂,于是小姨把小山托付给舅爷他们。
后来过了一年,小姨的身体逐渐好了,又觉得麻烦就没动小山的户籍,所以他现在虽然是小姨名义上的弟弟,实际上是小姨的儿子。
季遐年不知道还有这一茬,但这是别人的家事,也就没说什么。
他们开车到了安若素的山那边,迟晟解了门禁就进去了。他俩本打算看完变异蔷薇的情况再去跟安若素打招呼,结果还没看完迟晟就接到了安若素的电话。
季遐年听着迟晟嗯了几声,然后语气瞬间就变冷了,于是好奇看了一眼。
迟晟的脸色果然很臭,后头几乎没开口,就从鼻子里嗯了两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断然不会对安若素这个态度的。
怎么了?
迟晟收起电话,啧了一声,那小白脸来了。这会就在山上别墅,还带了不少上等海产干货,小姨说让你拿回去吃。
季遐年反应了下小白脸是谁,然后心脏砰的就在胸腔重重锤响了。
季遐年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说道:那咱们上去吧。
迟晟却冷笑了一声,不急,给他脸了还。先把变异蔷薇看完再说。诶你说小姨这边这么大片没动的树林,要是出现变异植物了怎么办?这是个大隐患吧。
季遐年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答着,一路看完变异蔷薇也没记住跟迟晟说了些啥。
倒是迟晟看出了他的走神,有些奇怪,大爷,你怎么刚才起就魂不守舍的?
季遐年含糊道:可能是太冷了吧。
迟晟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多年执行高危任务的直觉让他精准地抓住了问题核心,从我说小白脸来了后你就这样了。
季遐年的脸色微变,然后径直上了车,行了,走吧。
这态度简直就是承认了。
迟晟的理智还在理大爷难道跟小白脸认识这样的逻辑关系,心口就已经自动地堵上了一口气。
闷的,酸的,不痛快的。
迟晟于是也没说话了,冷着脸,宛如一尊杀神一样被观光车运上了山。
大宅的门是打开的,院子里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牌照是省会的。
应该就是那位男朋友的车。
迟晟显然对那位男朋友反感至极,连带对这辆宾利也下了破铜烂铁的评价。
季遐年的心思不在这,也没管迟晟就往屋里走,迟晟看了他一眼,然后吃了哑火枪药一样跟在季遐年的身后。
他们还没进正屋,季遐年就隔着落地玻璃看到了客厅里的人。
那是个高个的男人,身材单薄,穿着一身米白和卡其色,浑身都透着一股子脆弱可欺的书卷气。连安若山在他跟前都显得粗壮了。
季遐年疾走的脚步倏然停了下来,眼里期待的热以极快的速度冷却,凝聚成了失望的神色。
不是他。
阎王的身形强壮,就算肌肉可以大灾难后练出来,但习惯姿态却很难改变。阎王站着的时候总是昂首挺胸,肩背舒展,但这人却有些习惯性地扣着肩。
还有个性,阎王不会露出这种讨好的表情。
就算阎王是安若素的男朋友,他也会是落落大方,会成为安若素的依靠,他跟安若素会是平等的,而不是眼前这种单方面的刻意逢迎。
季遐年一时心情有些复杂,只是还没等他品出味,就忽然被人从后边撞了下吃了枪药的迟晟没刹住车。
哎哎,小心!
迟晟自己也吓了一跳,什么枪药都顾不上了,忙伸手把季遐年扶住。
这一下动静把屋里人的视线也吸引过来了。
安若素带头走出来,看着迟晟的动作就瞪眼:小混球你又欺负小年了!?
迟晟冤死了,忙松开季遐年说道:就刚才走路不小心撞了一下。
季遐年站稳,动了动刚才被迟晟踩到的脚后跟,心里把这笔账记下了,然后跟安若素打了招呼。
安若素又瞪了迟晟一眼,然后才笑着拉过季遐年,给他介绍:这是我男朋友,他带了些上好的干货过来,回头你带回去。
那人对安若素转送他送的礼物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露出一个儒雅的笑容对季遐年伸出手,语气热情。
你好,我叫陆子涵。你叫我陆哥或者涵哥都可以。
季遐年伸出的手忽然僵在半空。
涵哥?
陆子涵以为季遐年是应了这声称呼,于是主动握住季遐年还没抬起来的手,那我以后就跟若素一样叫你小年了。
他只握了一下就松开了,季遐年却觉得从手掌那里像是被毒虫爬过,冷冰冰的带着腐臭的血气,让人无端犯呕。
季遐年把手揣进兜里,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握紧了拳,过了足足四五秒才松开。
他浅浅吸了口气,对陆子涵露出了一个并不达眼底的笑。
那以后,就请涵哥多多指教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看这章,白白胖胖,
像不像,
你们手里头,那白白胖胖的,
营养液。
《作者今天也在求营养液》by鬼半京
29、第二十九章
季遐年上辈子没见过韩庄主, 但作为白头镇一霸,韩庄主的传说多多少少会流传一些出来。
比如韩庄主是个穷奢极侈的人,最爱收集珠宝玉石;韩庄主只许别人叫他韩庄主, 却没人说得上他的真名。以及阎王跟他说的, 韩庄主怕死。
另外还有很多诸如床笫艳色、生吃婴孩的传闻, 在目前还没崩塌的社会秩序下, 没有丝毫参考价值。
也就是说,季遐年并没有证据证明陆子涵就是韩庄主。虽然是这样,但陆子涵的嫌疑依旧是最大。
季遐年跟迟晟只在安若素这边坐了一会就回去了, 走的时候定好了明天中午过来做接风宴。
回去的路上,季遐年开始跟迟晟打听陆子涵的事情,上次听你说了陆子涵的一些事, 但今天我看他一副斯文温和的模样,你确定你之前没弄错?
不可能看错,他人前就是那副书生样,人后跟个暴发户似的。两幅面孔说的就是他。
迟晟忽然转头看了季遐年一眼,这会又不叫他哥了?
季遐年敏锐地从迟晟的话里嗅到了小伙伴不跟我统一战线的醋味,不由笑了起来。
我要是直接叫他名字,那是打安姐的脸, 懂吗,迟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