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我泪流干了也要写出来！”徐星语气激动,连脖子都伸长了。
这学习态度看着倒是挺正的，白菲昕忍不住笑。
“那你选好论文方向了吗？”她问。
徐星一下子萎靡下来，刚刚还很威风的，这会像漏了气的气球，“选好了。”
他声音又低又细，“……可是太难了，写不出来。”
过了一会，他又慢慢地凑了过来，指着那篇写榫卯的文章问：“白掌院,你们这篇论文写得真好，是怎么写出来的啊？”
“论文是有固定格式的,要一项项来。”白菲昕说。
她引导了一下，“所以你的论文选题是什么？”
“木鸟！”徐星声音好大。
“木鸟？”白菲昕反问。
是木头做的鸟吗？关于这个题目要写些什么,如何雕刻地活灵活现吗？白菲昕有点想象不出来。
说到这个徐星一下子兴奋起来了。
“这其实是我的老师的题目,”他简直手舞足蹈，“我的老师用木头做出来过一只鸟，非常逼真。”
“我知道自己不聪明,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这一辈子只要在老师的设计上有所改进，我就满足了。”
徐星说着，眼睛直发亮。
“哦，所以你不是原创的题目，是想改进，”白菲昕若有所思，她鼓励道，“如果能够做得好，改进也一样出成绩。”
“唉，”徐星叹气，“可是我反而把老师的创作改得更糟了。”
“老师的木鸟原本还能飞的，我一改，彻底不能飞了。”他丧气地垂下了头。
还要飞？
白菲昕懵了。
“木头的鸟要怎么飞？”她喃喃自语。
这个时代又没有电池，现代到是有很多做成鸟形状的玩具，开关一开就能飞，甚至还带遥控器的。在这里要怎么搞？
“当然能飞！”徐星强调，“只要我们把它从高山上扔下，它就能够飞好久，还能安全落地。”
原来是利用高度滑翔啊，那就合理了。白菲昕点点头。
“我太笨了，把木鸟改造得这么差，怎么好意思写成论文。”徐星沮丧到又要哭了。
“外面的人还嘲笑我，说只有比风轻的东西才能上天，我是在痴心妄想。”
说着徐星抬头看向了天空，眼神里充满了向往。
“当然不会是妄想。”白菲昕安慰他。
同时她也明白了，徐星的研究方向不是纯理论，而是必须做出实物成果来印证的，怪不得他的论文这么难写。
可是滑翔涉及到的是空气动力学，这是一门非常严谨的学科。不把物体的受力情况搞明白，是不可能飞得更高更远的。
白菲昕陷入思索。
她想了想，决定给徐星一点提示。
“徐星，你认为如果想要飞起来，需要达到什么条件？”她问。
“要有翅膀。”徐星理所当然的说。
“对。”白菲昕直笑。
他也没有说错，科学的第一步就是对自然界的模仿。
“但你老师的木鸟能飞，你的不能飞是为什么，明明都有翅膀。”
徐星回答，“这个问题我想过了，是因为我太贪心，在上面加了部件，导致它太重才飞不起来。”
“嗯。”白菲昕点头，“鸟的部分骨头是中空的，所以它们很轻。”
“什么！鸟的骨头是空的！”徐星震惊。
“对，如果你解剖过鸟类就能发现。”
“那我这就去打个鸟下来看看。”说着徐星立刻就仰起头看天，仿佛现在就要打个鸟下来。
“你别急，”白菲昕黑线，“如果你想看，我让人在市场上买只大雁回来就是了。”
“嗯。”徐星重新乖乖坐好了。
白菲昕决定不和他绕弯子了，直接说结论。
“如果想让木头鸟飞起来，起码得在三个方面做好。简单点说，升力，阻力和速度。”
这可是科学家花了百年来研究的课题。
“而你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加大升力，减小阻力，加大速度。”
徐星怔住了。
“升力阻力速度？”他喃喃重复。
白菲昕安静地等了一会。
速度在这里是没办法解决的。但升力，阻力都可以通过改变木鸟的形态来提升。
其实要研究流体力学，最基础的得明白欧拉方程和伯努利方程。
欧拉方程可以帮助求导，伯努利方程是研究压强和流体速度，密度和高度的关系。
但白菲昕不打算解释那么多，因为如果要解释，就得先解释牛顿第二定律。还有微分和积分一系列的概念。太复杂了。
反正是低速运动，不涉及流体粘度和温度。比较简单，可以靠实际的尝试来手动调整。
徐星不过是想要做个木鸟而已，她想。
不用掌握公式，现象还是可以理解的。
白菲昕等了一会，看徐星好像回神了，干脆抽出两张纸张拎起来，并把它们放得极近，问，“徐星，如果我向这两张纸中间吹气，你认为它们是会并拢，还是会张开？”
徐星愣了愣，他没有注意过这种事情，根据直觉回答“会张开。”
白菲昕吹了一下，两张纸贴在一起了。
“咦？”徐星不解。
这就是伯努利原理。也是伯努利方程的表现形式之一。
白菲昕说出了概念：“在气流里，如果速度小，压强就大，如果速度大，压强就小。”
徐星还是不理解。
白菲昕干脆捡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画了起来，“因为两张纸之间，有我吹的气流通过，相比纸张外面，它的速度是变大的，所以这段空间的压强就突然小了。是外面的压强把两张纸并拢的。”
“如果我们能够发现这个现象，并且搞明白它的原理，那么我们就可以把它应用在木鸟上。”
徐星呆呆的，“这和木鸟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白菲昕直笑，“我们能够改变木鸟翅膀的形态啊。”
说着她画了木鸟翅膀的剖面图，底部是平的，上方是一个有坡度的形状。
“空气在翅膀前方被切割成两半，流过两个不同的平面，然后在尾部合流。因为翅膀两面一个有坡度一个没有，空气流过的速度就会不一样。根据我们刚刚看到的现象……”
白菲昕故意拖长了话。
“压强就会不一样……”徐星楞楞地回答。
“对，”白菲昕微笑，“所以，翅膀下方自然会产生一个向上的力。”
“这不就加大了升力？”
徐星还是楞愣的。
“不止要改变翅膀，”白菲昕继续说，“木鸟的整体形态也要调整。”
“也不一定就要仿照着鸟的形状做得逼真，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减少阻力啊。”
白菲昕变说边在地上乱画。
“可是，”徐星看着地上的图案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改变了之后，和真的鸟不一样了怎么办？”
白菲昕：“徐星，你做木鸟是用的几步？”
“呃……”
“首先，”白菲昕微笑，“是观察。”
“根据真实存在的鸟类的样子，你做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木头鸟。”她笑。
“然后，是研究。”
“我告诉你鸟的骨头是中空的，这只有在解剖过后才能知道的事情，这就是研究。”
“接着，是继续深入研究，总结出规律。”
“发现了风的速度改变，会让两张纸贴在一起，等我们理解了这个现象，这就可以总结出规律。”
“然后，我们可以把这点应用在木鸟翅膀上。然后它的形态发生了变化，同时也能够飞地更好。这就是用规律反哺了事物。”
徐星脑子里乱乱的，好像懂了一点什么，又好像没懂。
白菲昕看着他，“观察，研究，总结，应用。”
“这就是，”白菲昕指了指徐星坏里还抱着的杂志，叹息，
“科学。”
“要往前面走啊，徐星。”
徐星低头看着杂志封面不动了。
他们两个人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白菲昕是想帮徐星的，于是想了想，开口：“我给你发一笔木鸟研究资金吧。”
徐星猛地抬头。
“多实际上手做一做嘛，不要怕失败。”白菲昕鼓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