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赢怒极:“废物!一群废物!”
刘以翔脚下发力,踩得全敏呜呼哀哉。
他冷冷抬眸,看向杨赢,道:“三殿下,我尚书府一向对您敬重有佳,今日婚宴也对您奉为上宾,您居然让人硬闯新房辱我妻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明日我必然要去皇上面前,讨个说法!”
杨赢铁青着脸,他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计可施。
他带来的那些侍卫,见他被杨昭亲手钳制,侍卫长全敏又被刘以翔拿剑逼着,踩在脚下,一个个都垂头丧气,不堪可用。
杨昭揪着杨赢,毫不客气道:“三皇兄,今日的事闹得太大,咱们还是去父皇面前分说分说吧。”
待刘大人回来之时,杨谦之和塔莉公主已经陪着杨婉仪回公主府了,杨昭也将杨赢带走,直接回宫了。
内院一时之间安静下来,撤得干干净净。
刘大人抬起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总算是松了口气。
刘大人愤愤不平道:“这三皇子也太目中无人了!为父定要上一封折子,为你们逃回公道!”
刘以翔点点头。
刘大人看向刘以翔,道:“还好你刚才及时赶到了,五公主没有被吓着吧?要不要你母亲进去看看她?”
刘以翔急忙道:“不用不用,儿子去安抚一下公主就好。”
刘大人面色稍霁,这才找回一点笑意,道:“罢了!今日闹了这一出风波,你也别出去应酬了,早些回去陪公主吧。”
刘以翔应声称是。
他目送刘大人走出内院,然后转身,向新房走去。
他走到门口,迟疑了片刻,然后将门推开。
艳红喜庆的婚床上,杨姝独坐在上面,捻起手帕,轻轻擦着眼泪。
“还好驸马来得及时,不然那贼人,还不知道要做什么……”杨姝哭起来楚楚可怜,一直小声抽泣。
杨姝说的是真的。
她本来好好坐在这里,突然有人粗暴地将门推开,片刻后便蹿到了她眼前,还伸手撩了她的盖头!
两人还对视了一瞬,杨姝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大呼救命。
刘以翔看她哭得委屈,忍不住上前两步想安慰一下,可顿时又回过神来。
“出来吧。”刘以翔不冷不热道。
杨姝面色微僵。
然后,衣柜“嘭”地一声被打开,白亦宸率先跳了出来,然后又亲自将杨初初抱了出来。
刘以翔瞪大了眼:“真的是你!”
他说的是白亦宸。
今日他领着迎亲仪仗队,在京城游街之际,就看到一个人的身影,和白亦宸很是相似。
但只晃了一眼,人便不见了,刘以翔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白亦宸好整以暇,笑了笑:“还未恭喜二位。”
刘以翔嘴角抽了抽:“你、你是怎么回来的?”
北军自从离开京城,大文进入战时戒备,进城与出城都管得十分严格,白亦宸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潜入京城的?
而且还来他尚书府溜达了一日!?
白亦宸淡淡道:“说来话长……今日,多谢两位了。”
说罢,他拉起杨初初的手,似乎准备走了。
杨姝擦了擦眼泪,冲他和杨初初笑了笑。
刘以翔蹙眉道:“你要怎么走?外面现在四处戒严啊!杨赢虽然走了,但是大街上不知道有多少是他们的人!”
白亦宸点点头,道:“多谢提醒,这就不劳刘兄费心了。”顿了顿,他又道:“若是我们万一被捕,也一定不会供出尚书府来,刘兄今日就当没有见过我们。”
刘以翔面色微绷,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
但他父亲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惴惴不安。
只不过,白亦宸这样子,是要带着七公主亡命天涯吗?那议和的事情怎么办?
刘以翔心情有些复杂,他思索了一瞬,忽然抬起手中长剑,拦住白亦宸和杨初初的去路,道:“你们等等!”
杨姝吓了一跳,立即过来:“你、你要做什么?”
白亦宸眸色微动,一只手将杨初初护在身后,杨初初错愕地盯着刘以翔,她从未见过以翔哥哥如此横眉冷对的样子。
刘以翔眼中有些矛盾,他看向白亦宸,道:“如今国难当头,你们一个将军,一个公主,要么开战!要么和亲!这样一走了之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弃这天下于不顾吗?”
白亦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谁说我要弃天下于不顾?”
刘以翔面上微顿。
白亦宸沉声道:“刘兄可知我为何在这里?”见刘以翔直直看着他,他便继续说道:“我之前在凤山被围,此事非虚。但于多日前,我就带着大军平安回到了武城,凤山之围早就不复存在了。”
刘以翔面露疑惑,道:“那为什么上朝的时候,皇上还以凤山一战折损过多为由,要求停战议和呢?”
白亦宸眸色加深:“因为皇上早就想不战而和,凤山被围,兵力受损,不过是他的托词罢了。”顿了顿,他继续道:“他切断了京城与北疆的所有消息,为的就是让议和的事看起来名正言顺。”
刘以翔一脸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皇上早就知道凤山之围解了,我们的兵力也足以与剌古开战,但他就是想避战议和?这到底是为什么?”
白亦宸笑容渐冷,道:“因为,他想做一代名君。”
皇帝经营多年,就是想给自己博一个好名声,大文与剌古的战争,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在他眼里看来,就是劳民伤财,有损皇室威严。
所以,他宁愿退而求其次,与剌古议和,先获取当下的安稳,保住他的皇权与口碑。
百姓们永远都只能看到表面,只要皇帝减税,他们便呼皇帝万岁,免除他们的兵役,便会感恩戴德。
但这样的治理之道,实在是鼠目寸光,会一步步将大文推向任人宰割的境地。
刘以翔在朝中任职之后,对这一点,也是心知肚明的。
白亦宸只点到即止,他便心照不宣了。
刘以翔轻叹一声,收了剑。
“那你走吧。”刘以翔没有再问白亦宸打算怎么做,他们相识多年,他知道白亦宸是什么样的人。
白亦宸再次牵起杨初初的手,轻轻捏了捏她手心,杨初初也心安了几分。
她回头看向杨姝,正准备道别,却发现杨姝正在手忙脚乱地摘镯子和耳环。
杨姝一把将华丽丽的金器塞给杨初初,道:“无论你要去哪儿……没钱是寸步难行,这些你拿着,路上小心些!”
杨初初看了看自己满满当当的手掌,心中划过一丝热流。
“五皇姐……”杨初初怔然看她。
杨姝看了一眼白亦宸,道:“我七皇妹好歹是金枝玉叶,今日事急从权,你可以带她走,但是你不可趁人之危!若是没有三书六礼……你、你不许坏了她名节!”
白亦宸看了杨姝一瞬,郑重应声:“请五公主放心,我必当敬她,爱她,绝不会辜负她。”
杨初初听了,心中有些感动,她看了看白亦宸,又看了看杨姝,眼圈儿有些红了。
杨姝一把推开她:“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白亦宸点头,杨初初恋恋不舍地和他们道别。
窗棂微响,白亦宸带着杨初初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杨姝怔怔看着窗户,有些出神。
今日一别,会不会再也见不到那个傻丫头了?
刘以翔侧头看着杨姝,杨姝脸上流露出一丝惆怅来。
“公主。”刘以翔开口道,杨姝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他。
他的长剑已经被收了起来,身上还穿着鲜红色的喜服,应酬时带的酒气,已经消散了大半,一双凤眸微微上挑,带着些许风流的笑意。
杨姝呆住,面上微热,别过脸去,小声道:“多谢驸马成全七皇妹。”
刘以翔搔了搔头,喃喃:“白亦宸也是我的好兄弟,掩护一下他们……也是应该的。”
杨姝淡淡“嗯”了一声,轻声道:“但今日之事,到底是因皇室而起……他日若是事发,查到了尚书府……”
刘以翔心中微顿,看向杨姝的侧脸。
杨姝静默一瞬,继续道:“就由我认下来吧……和你们无关。”
刘以翔用惊讶地眼光看着杨姝:“这是为何?”
杨姝笑了笑,垂眸道:“父皇最好面子,七皇妹就算是我放走的,他顶多训斥我几句,但不会声张的。”
若是迁怒于尚书府,那便少不得要杀鸡儆猴了。
况且她想起刘以翔方才拦住白亦宸的样子,颇有几分君子之风,杨姝诧异之余,还对他多出几分好感来。
刘以翔也有些意外。
他之前每次见到杨姝,她都是一副在上的标准公主模样,规行矩步,一板一眼。
他便也没对这桩婚事存了多少期待。
可杨姝这话,分明是在为他和尚书府着想。
刘以翔顿了顿,笑道:“公主说哪儿的话,此事我也有份……我们夫妻本是一体,何需分得这么清楚?”
“夫妻”一词说出来,杨姝顿时红了脸,她满脸羞涩地看了一眼刘以翔,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的鸳鸯绣鞋:“合卺酒还没喝。”
刘以翔恍然大悟,朗声笑起来,大手一扬,丫鬟嬷嬷鱼贯而入,为他们准备起合卺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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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夜晚本就热闹,适逢五公主大婚,尚书府门前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撒些赏钱和喜饼,不少百姓闻讯赶来,不住地说着吉祥话,就为了能多讨些赏钱。
一对相貌平平的中年夫妻,妻子手捧一包喜饼,美滋滋地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她的丈夫将她护在怀中,两人兴采烈地往前走。
“站住!”一声大喝之后,有侍卫伸手扣住了那丈夫的肩膀。
两人吓得顿在原地,不敢动弹。
“转过来!”侍卫凶巴巴吩咐道,那对夫妻,都哆哆嗦嗦地转了过来,丈夫道:“官爷,我们不过是来讨赏的!不知道犯了什么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