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适时地,在视频连接里露出一个苦笑来。
提都提不得,只是有疑问而已,居然会被威胁滚出学校这听上去太耸人听闻了些,同是学生难道拥有这么大的权力吗?
采访者怀疑地想。
而且为什么熙华的队长要帮清璞学生说话?相比起天才间的惺惺相惜,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清璞的学生势大到一手遮天,连熙华的队长都不敢得罪他。
袁喆这时候还没敢表现的太明显,他要直接说出作弊的事,就要负法律责任了,只能这样引导他人去调查,揭露内幕,才是明智之举。
那采访者也帮忙润色两下,写成文章发了上去。
有前篇基础在,这次热度更盛。而且因为指向直白,一下掀开更大的争论来。
你们看了那个励志熙华生的自述吗?我怎么好像觉得是说那个牛逼校量竞赛排名有点水啊。
之前就想说了,十二岁天才我信,能在这个年龄修复芯片?hello认真的吗?
你们知道修复芯片难度多大吗,坦白言,就是目前领域顶尖的那几名能做到。
不会真是顶了别人的成果吧
这些言论不算多,但已经影响不小,正巧有竞赛相关的人员,看到就顺便给辟谣了。
大家放心,竞赛流程很严格,绝对不会出现顶替他人成果的现象存在。
薛慈的出身的确好,但是其他清璞的学生,家世也同样不差啊。谁会为了一些利益就自动放弃少年扬名的机遇。
而且第三轮竞赛过程虽然没被直播,但只要看过现场采访过程,见到少年对答如流、光芒耀眼的模样,恐怕都不会生出质疑的想法来。
有工作人员随意地回复道:这个第一名是经过在场评委验证的,总不可能那么多教授帮着作弊吧?
教授们也不是眼瞎,分得清谁是真材实料。眼见那么多人去挖同一个学生,总不是忽然心情大好要做慈善。
这件事本已将要平息,但是就是这微不足道的流言,让某些境外势力忽然找到了新的灵感。
他们当然没兴趣去对付一个学生,哪怕那个学生是个天才又怎么样他们真正瞄准的,是作为校量竞赛评委的那些教授专家,尤其是推进芯片改革,使华国医疗芯片水平远超国际水准的方严农教授。
抹黑他们的功绩、打击他们的声望,才是他们潜伏在华国的目的。
而这篇关于竞赛的软文,正好给他们递了把软刀子。
甚至不能说是软刀子他们了解后想到,这是被他们抓住了把柄啊!
华国怎么可能有年纪轻轻就能修复芯片的少年天才,他们以己度人,只觉得一定有内幕。而这就是攻讦那些教授们最好的借口。
一夜间,无数流言、污水,像雨后春笋一般疯狂勃发而出,看似是针对薛慈,但内里真正想要攻讦的也是那些教授评委们,各种吸睛、耸人听闻的标题层出不穷。
诸如校量赛博士评委帮富二代作弊夺冠、高含金量竞赛背后的黑幕、哀哉!学术科研成了权势场,真正的钻研者却黯然退败。
箭头皆纷纷指向那些教授作弊,提前透题甚至协助参赛者修复芯片。
至于相关人员所说的现场考校问答如流?
有教授帮忙作弊,题目自然是提前对好,对答如流。
就算有人辟谣或是严格追查,提供了这一个可能,就留下了无数阴谋论的借口。
再怎么澄清,也会被认定是怕事情败露。而总有人觉得自己独具慧眼,看透了阴谋下的真相。
这一下掀起的火太大了,牵连到各方面敏感话题,近来又有严查学术造假之风。就这件事,直接有上级部门成立了审查小组,专门调查这次竞赛结果的公平性。
是严格追查,也是对教授名声的保护。
涉及到这件事的评委组大佬们听到事情始末,能被气乐了虽然清楚上面会还他们清白,但还是想,到底谁这么缺德,能传出这种杀人诛心的阴损谣言来。
这事也不难查到,很快就追查到了袁喆身上。当然,他只是个起因而已,中间还浑水摸鱼地掺杂了不少势力。
而袁喆看着事情风波越来越大,有些害怕的同时,却还是加倍得意起来。
他成功了。
他感觉自己打破了黑暗、扳倒了权威,很快,薛慈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连那些帮他作弊的评委也一个都别想逃掉!
袁喆虽这么想,但发现其他队员阴恻恻盯着他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地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是为正义做出的必要的牺牲,他安慰自己。
之前看到网上狂吹少年天才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对劲。大家可能不了解,但我们专业的都很清楚,以一个中学生的知识储备量是不可能修复成功医疗芯片的。就算有这种绝世天才,也不可能在网上营销天才人设你们懂吧
结果营销翻车了,被发现是舞弊作假的,笑死。
某位知名大v发出的微博被疯转,沈佳怡死死盯着那条微博,看着评论里的诸多嘲讽,忍不住没形象的骂了句脏话。
这群人真够离谱,不带脑子吗?
其他人都噤若寒蝉,显然很明白队长是在气些什么。
竞赛作弊的消息传播范围太广,作为其中的核心人物,薛慈也是被明面上攻击最多的人。
败类废物,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他们所偏爱的小师弟受到这种明显与事实不符的指控,高年级生们心中都难受得厉害,又憋气又痛苦,也不敢在薛慈面前表现出来,怕他难受。
薛小少爷还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模样。
他早餐刚喝过粥,唇边微弯,刚刚还和他们讨论过表演赛要准备什么项目。
他这样高兴又赤诚,看得出心情很好,谁都不忍心拂了薛慈的兴致,更不敢和他议论网上的风波。
到底还是个孩子,知道被构陷造谣,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
谢问寒是这群年轻人里,对网上消息最不敏锐的人,也不清楚昨晚发生的事。
但是从清早起,团队中古怪氛围也让他依稀发觉什么,尤其在每一个人看完手机就脸色不好后
谢问寒也打开了手机。
都不用搜索得更细致,谢问寒便发现了那些风言风语。他敛眸看下去,脸色越来越苍白,也越来越难看。
清瘦的、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了手机的边檐。最后因为力道过大,手机屏幕一下掀翻在地上。
发出相当清晰的碎裂声。
其他人的目光转过来。
谢问寒忍了忍,还是低头捡起了手机,面无表情道:没事。
那副模样就是很有事的样子。
他们心知肚明,但都不敢开口。
偏偏他们收到消息,知道成立了调查组。前来调查的时候,是绝瞒不住的。
薛慈如果突然知晓,一定会接受不了想到小孩发愣,那双漂亮黑瞳会微微发红,盈满泪水模样。他们都自觉是在往心上插刀一般。
沈佳怡微微叹息,觉得只能自己去做这个恶人了。她要将那些污蔑谣言告知薛慈,好让他留下消化反应的时间。
薛慈。沈佳怡叫住他。
其他人都若有所觉,找机会偷偷退避开来。
嗯?薛慈看向心事重重的学姐,见她神色肃然。
沈佳怡便挑拣着,将网上一些流言说出,安慰薛慈不要太难过,调查组会还他真相。
薛慈微微沉默了一下。
他看向沈佳怡,用迟疑考虑的语气道:所以学姐今天不高兴,是因为这件事吗?
沈佳怡愣了一下。
嗯、嗯没错。
薛慈不是谢问寒那种真正勤学克勉到完全不上网的好学生,他说道:我今天早上看到了这件事。
今天早上就沈佳怡显然惊住了,还结巴了两下,看、看到了?
主要是薛慈一幅心情很轻松的模样,完全瞧不见被恶意打击到郁郁的征兆。
他微微侧头道:学姐会觉得很在意吗?
沈佳怡当然在意。
哪怕被议论的不是她,她也会因为少年受到的不公指责而无数次愤怒难捱。
但于薛慈而言,全然不是如此。
他曾经接收过的恶意那么多,来自亲人、朋友、所能触及的每一个人。陌生人的议论,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看过就忘,薛慈连为之难过的闲暇都懒得抽出。
他微微仰头,看着沈佳怡的难过神色,说道:让评委们受我牵连被非议,的确很不好。
沈佳怡微怔住。她心情复杂地想不是这么回事啊,是你,薛慈。
是你受到了最大的伤害。
她唇瓣翕动,没能发出声音。她不知道薛慈为什么会将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
肤色苍白的小孩却只是抬头看她,那双黑眸中并不见雾气。他安静说道:表演赛可以让我自己来吗?我会解决这件事的。
校量竞赛后的表演赛是固定项目,但这次,大多数参赛的选手都没花心思,目光浮动不提,大多数人还神色愤懑。
表演赛的项目,都是随便推导一道校量题就下来了。
往常的评委席上,出现了一波陌生人物。
他们穿着制式严整的西装,戴着口罩,神色面容不怒而威,身边还有无数安保人员。
自然就是被派遣而来的调查人员。
在他们身前,评委大佬一个个面容严峻,如同被乌云罩顶,脸色漆黑无比,显然因为近来风波而极为恼怒。整个赛场都连带着噤若寒蝉,工作人员行色匆匆。
清璞团队的表演赛是群体表演,其中并不见薛慈的身影。
这一点他们是很能理解的任由谁在经历了那种事后,恐怕心情都不会好,不出面也是寻常。
但是下一瞬间,现场的灯光似乎被调明亮了一些。少年穿着一身黑色常服,衣饰低调。只袖臂上的位置,纹着清璞的校徽。
他不紧不慢地走上台。
因那身黑色衣服,又戴着严严实实的黑色口罩,衬的薛慈露出的额头、眉心部分肤色雪白,乍一看居然白得有些晃眼。
表演赛也是公开项目,邀请的记者媒体相当多,不能要求他们和之前负责直播的媒体一样会自觉遮去这些世家出身的少爷小姐们的相貌。为了防止信息流出的危险,清璞和怀恩学院的学子们都很自觉地戴上口罩,穿上低调服饰什么的薛慈也是如此,甚至比他们捂得还要严实一些。
但灯光下,却依旧能看见少年的眉眼生得极为好看,尤其是一双眼眸,灿若繁星。
对着这样一双眼,原本跃跃欲试对着他的脸大加拍摄的摄像机,似乎都有一瞬间的停滞,变得仁慈许多起来。
随着薛慈的出现,和他一起上台的还有被工作人员搬上来的巨大器械和各种零件,密麻得让人眼前发晕。
众人尚且诧异,薛慈怎么会这样高调,便听到他率先开口了。
近来网上有许多关于我的传言,比如提前得知竞赛题目,有教授评委帮忙舞弊,或是我占用了其他人的研究成果。
薛慈很平静地说出这段话,刹时间,底下的镜头拍摄都频繁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前攒动。
其他人当然也很惊讶,这个小少年居然会如此直白地说出网上关于他的污点消息,甚至表现得平静如常。底下那些前来调查的审查人员,有人微微挑眉,好奇诧异地看着他。
要解释,要诉苦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少年如果愿意在镜头前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垂泪,大概许多人都会愿意为他停留,听他辩解。
人都是怜弱的。何况薛慈的年纪还很小,人们普遍对未成年人有一种宽容心态,小孩子更能激发人们的同情心,舍不得去苛责这样一个少年。
无数的目光落在最中央的黑发新生身上,人们看到了他微微垂眸,戴着特殊手套的左手拿起了面前仪器台面上的零件。
薛慈说道:考题是可以被泄露的。
现场的提问是可以暗中对好的。
修复的步骤与方法,可以是其他人教给我的。
但是原理与核心,是无法从一个脑袋里,被剥夺到另一个脑袋里的。
少年垂下眼,那双修长白净的手指此时非常快速地整理拼接起一块精密零件,迅速到只能看见他指尖留下的残影。少年一边语调平静地陈述着这些话,手下的动作却未停,甚至愈加流畅起来。
其他参赛的学子们,都有些懵地看着薛慈的动作。
他们看得出那动作流畅而精准,却到底不明白薛慈在做些什么。
只有谢问寒因为和薛慈共同协作过,他黑沉瞳孔中散发出无比明亮、奇异的光芒来,紧紧盯着薛慈的动作,牙齿忍耐地咬紧一些,发出轻微却颤栗的声响。
他明白薛慈在干什么。
他看见了。
表演赛的时长有限,负责主持的工作人员见薛慈花费的时间已经超过时长了,试图上前提醒,却被评委席上的大佬拉住了。
让他继续!方老的音量微有些大,显然兴奋地过头,甚至没注意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他兴致无比高昂地说道:如果是我想的那样老天有眼。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方老这么说道。
其他评委,皆是一幅跃跃欲试的神色。
就连负责纠察的审查小组,都有人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他们已经看懂薛慈在干什么了。
因为他手里的零件已经渐渐成型,变成了在场所有人,都应该很清楚,并且在近来看过无数次的物品。
Pz101医疗芯片。
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它在少年手中成型。
真正做到在偌大舞台之上,分明无数灯光镜头、众人审视、媒体直播,却寂静无声。
这种无声是对于一名真正的天才的敬佩。
他说的没有错,真正的知识无法被窃取。在人们怀疑修复芯片的另有其人、或薛慈受到了某些人的暗中帮助时,他只是在所有人面前,将医疗芯片重新组装了出来,留有余力地告诉所有人
修复芯片不算什么。
微不足道地小技能而已。
这场表演赛简直足以载入史册了。其他团队的参赛人员目瞪口呆地想着,然后拼命开始回忆,自己最初的表演赛划水行为有没有太明显,要是被人裁剪进了前后镜头会不会显得太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