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当年陆成珺苦苦哀求她的模样,姜沉禾就忍不住冷笑。
那时候,她本是想借这个方子扭转自己的劣势,挽回名声,重新备受瞩目,可是陆成珺对她说什么?
说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求她!
是啊,最后一次,她就是被这个最后一次打动的!
实在是她曾经的功劳都被对方占了,那么倘若是最后一次,她便可彻底摆脱陆成珺这个后腿,能够一心一意经营自己的前途。
可是后来呢?
后来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而陆成珺也的确是没有再来求她!
的确,在那之后,陆成珺对她逐渐疏远,一点一点儿的,甚至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她!没错,因为她已经无用了,而她陆成珺只用有用之人。
呵呵,有用之人啊,此时她在陆成珺眼中还算是有用之人呢!
想到此处,姜沉禾冷笑不已,那么,既然对方如此之想,倘若她不发挥一点儿作用,岂不是令对方失望了!
而这时候,四个小丫头已经抱着厚厚的书简走了进来,问姜沉禾道:“小姐,这些书放在何处?”
他们打量着床头,远处的博古架子,甚至地上……
实在是书太多了,似乎放在哪里都不妥当呢!
姜沉禾却道:“将小几抬上来,书放在床榻上。”
“啊?”四个丫头愣住了,“小姐,您……您此刻便要开始,您……您脸色这般的难看,还是明日吧……”
这时候,四个丫头顿时后悔着急去搬书了。
姜沉禾却是摇头,她的时间不多了,能够早一日便一日,况且今晚时机正好,于是便道:“端上来吧!”
四个丫头面露迟疑之色,可是此时他们的主子已经从床榻上起身,莲子连忙去搀扶,姜沉禾才忍痛坐起身来。
她指挥着四个丫头将她需要的书都放在近前,方便她查阅,而事实上,那些疟疾方子她早就烂熟于心,但是时隔这么多年,她发现当年所写有诸多不足,因而再次总结的时候,也好填上一些,好为后世留下参照。
后世?
不不不……
想到她临死前百姓疯狂的样子,以及她入死牢后无一人探望,姜沉禾的嘴角滑过一抹冷笑。
人性凉薄如斯,墙倒众人推……呵呵,她还要为善!可怜她上辈子就是被一个“善”字害惨了!
因而,她留下这方子,不是为了后世,而是为了姜家,没错,只是为了姜家!
想到此处,姜沉禾的下笔更快,但是即便是如此,三更天她还是未能入睡。
从窗外看去,只见那微弱的灯影摇曳晃动,昏黄的一圈儿,姜沉禾的纤影便印在上面,更显单薄。
而翌日一早,便有一个小丫头鬼鬼祟祟的打屋里出来,晨光熹微,院子里无一人,她悄悄地开了门,小跑而去。
而一个时辰后,正是晨起用饭之时,陆成珺亲自捧着精致的盒子登门,开门的小丫头瞧见她便是微微一惊,转而便是一喜,之后连忙引着对方进屋,一边打帘子,还一边笑道:“小姐,陆姑娘来看您了!”
莲藕正在屋内伺候,抬眼瞧见陆成珺,面色便是一僵,再瞧对方手上捧着的东西,不禁狐疑,“陆姑娘,这是……”
陆成珺一笑,“哦,这是我一早为小禾炖的鸡汤,补补身子。”
莲藕满面的狐疑,这个时辰,陆成珺不应该是去瓷肌坊了么?怎么舍得空闲为他们小姐炖鸡汤了?
不过,困惑归困惑,她还是小声道:“陆姑娘,您来的不巧,我们小姐才歇下一会儿,恐怕是不能见您了。”
陆成珺柳眉一皱,心中无限的遗憾,想到自己还费心炖了鸡汤,姜沉禾竟然还端起架子来,不禁有些恼火,但是,她的面上仍是微笑着,“既是如此,那么我改日再来吧!”
竹墨站在一旁,却是难掩脸上的不满之色,在她看来,他们小姐能看这个废物一次,对方便应该恭敬相迎,此时竟然将他们小姐拒之门外,真是不知所谓!
但是,他们小姐都是一副好脸色,她又能说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候,屋里突然,“砰——”的一声响,莲藕惊了一跳,连忙奔向屋中,而陆成珺和竹墨也立即走上近前去看,只见一少女歪在踏上,一脸的病容憔悴,而在她的身旁,竟然高高的摞着无数的竹简,占了半张的床榻,至于那声响……
陆成珺已然不再关注,因为那少女已经醒来,她连忙打帘子进入,迎了上去,“小禾,你这是……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这般模样了?”
第132章 诱珺偷方
姜沉禾的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便见到陆成珺一张担忧不已的脸,不禁恶心至极,不过,她还是极力扯出一抹微笑来,“成珺,你来了啊,我……我无事,只是看医书晚了些。”
陆成珺听言,才往她床榻上一瞟,正瞟见打开的一本竹简,里面的内容可不正是医书,那么如此说来,那小丫头的消息定是准确的,不禁心下一喜,面上却是一片担忧之色,“你都伤成这般模样,怎么还看医书呢?”
姜沉禾半睁着眼睛,摇头道:“我身上的伤不碍事,倒是这个药方却能够救无数人的性命,又怎么能够耽搁?”
陆成珺听言,便是越发欢喜,急切得道:“那么,那药方可是找到了?”
姜沉禾的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冷色,面色依旧如常,轻轻得点头,“差不多少了。”
陆成珺的眼睛登时亮了,“那……那可否借我一观?”
就是给你看的!姜沉禾心中这样想,柳眉却是微微皱起,眼睫也微微垂下,仿佛在作思考状。
而看到她这的表情,陆成珺可是紧张极了!也气急了!在她看来,姜沉禾就是她悉心培养的一颗棋子,对方的一切都是她的,那药方自然是她的,此时对方竟然迟疑,看来,她往日花费的心血都白费了!于是,此时,她不禁在心中估算她曾经在姜沉禾这里投资的一切,算了算……
所幸她没有亏本儿,于是,她心情好了些,极力放柔了声音,“可是那方子有不妥之处?”
姜沉禾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一脸为难之色,道:“是啊,是有些不妥,因而怕你见了笑话呢。”
陆成珺哪里相信她的话,分明就是不想她看嘛!想要独占那功劳,这怎么可以?这份功劳是她的!
于是,她继续温柔得道:“小禾,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笑话你呢?你我二人商量切磋,想必会出那更好的方子呢!”
切磋?
是想方设法要她的方子,好去领功劳吧!
不过,她面上仍是一片迟疑,好半晌才对莲藕道:“去将那小几上的方子拿过来。”
莲藕的脚步不动,心中不甘,他们小姐好不容易熬了一夜的方子,就这么给陆成珺看了?
难道小姐忘了上次这位陆姑娘抢了她的功劳了?
倘若这方子给了对方,功劳还不被对方夺去,那他们跟谁哭去?
于是试图劝慰,“小姐,那方子……”只是,她还未说完,竹墨倒是先动了,她的眼睛尖,一下子便见小几上铺陈一张写满字的纸,也不问姜沉禾,便取了递给陆成珺道:“小姐,您瞧,想来就是这个。”
她的眼睛根本不看姜沉禾,仿佛拿她的东西便是理所当然,姜沉禾将对方的怠慢看在眼中,却并不言语,而是目光紧张的盯着陆成珺手中的方子,仿佛生怕丢失一般。
陆成珺哪里看不出她的紧张,于是越发确认这方子并无不妥之处,只不过是姜沉禾舍不得给她罢了,于是笑道:“小禾,这方子可是你师傅曾经开过的?”
姜沉禾没有回答,因为她此刻突然咳嗽起来,而且越咳嗽越快,甚至身子一歪,人便滚到了地上。
莲藕大惊失色,急忙奔了过去,“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陆成珺也是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查看,然而,这时候,姜沉禾竟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她灵机一动,便快速将手中药方收入衣袖中,对莲藕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莲藕都被吓傻了,听闻拔腿就跑,哪里还记得药方?
竹墨撇撇嘴,看向姜沉禾的目光满是不屑,想要将药方占为己有,可是此时却是不给他们小姐也是不成了!
此时屋中只剩下姜沉禾以及陆成珺主仆,姜沉禾此时还在地上趴着,然而陆成珺却并不预备将对方抬上去,而是将袖中药方抽了出来,又折叠了几下,确定万无一失,才打量起姜沉禾来,而这时候,竹墨突然上前,“小姐,要不奴婢去叫外面的丫头?”
陆成珺点点头,便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喝茶,至于姜沉禾的死活,她自然是不关注的,因为东西已经拿到,姜沉禾已然无用了!
屋外的小丫头听闻,果然立即进屋,见陆成珺在一旁哭姜沉禾,好不可怜,他们便七手八脚的将姜沉禾抬上床榻,只是他们的动作太过粗鲁,姜沉禾好几次碰到伤口,疼痛得哆嗦不已。幸好她曾在死牢熬过五年,这等疼痛,她忍忍便过去了。
这时候,莲叶才进屋来,她是一早去夫人院里拿燕窝的,见自家小姐被放躺着在踏上,而几个丫头在一旁整理衣衫,便忍不住怒火,上去便给当中一个丫头一个耳光,“贱皮子!不知小姐伤在背部,怎么能让人躺下?”
那小丫头突然被打了一巴掌,吓了一跳,但是看陆成珺在一旁,她一下子便胆子大了,梗着脖子道:“姐姐未曾同我等说过,我怎知小姐伤在背部?”
“我何曾未说过,昨日才交待的,你竟然还顶嘴?还不快滚出去!”那小丫头气得一跺脚,气哼哼的便奔出门去,而一同的小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走,还是该留,莲叶冷冷的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将小姐身子翻过去!”
那几个小丫头闻言,瞧了一眼陆成珺,便连忙行动起来,这一次,他们可是手脚轻了许多,毕竟莲叶在这儿瞧着呢!
莲叶气得一张俏脸通红,尤其是看向陆成珺的脸色有些不大好,她有些不明白,这些小丫头兴许懒怠不顶事,可是陆姑娘可是知道他们小姐伤在背部,眼见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够这般折腾?
然而,她哪里知道她眼前这位陆姑娘只顾着演戏,压根儿就忘了姜沉禾的伤了!
不过,这时候,大夫也到了,弄琴和莲藕陪同入内,正听到这一出,不禁眉头一皱,莲藕气得脸也变了色,也顾不得外人在此,指着那几个丫头道:“还不滚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这一幕在姜沉禾的院子里不知上演了多少场,可是弄琴没见过啊,因此,她惊得呆了呆,不过回想方才听到的声音,她也猜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得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但是,到底此时还有个大夫在,便很快微笑着让对方为姜沉禾诊断。
看到这番景况,陆成珺也是微微一讶,显然没有想到莲藕这么快便请来大夫,不过想到姜夫人总是定期命大夫诊治,想来便是在路上碰到的,于是,她坐在一旁静静看大夫看诊。
而事实上,她已经等不及了,今日她本是要一早去瓷肌坊的,要不是为了姜沉禾的药方,她才不会来这一趟,而这时候,姜沉禾竟然还犯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倘若对方醒不来,她岂不是走不成,便是又耽搁一日了!为这个没用的蠢货,还当真是不划算!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大夫还未上前,姜沉禾便醒了过来,此时她额上尽是细密的汗珠,身子也抖动起来,一张脸惨白如纸,众人见此,微微一讶,莲藕一喜,连忙上前唤道,“小姐,您醒了!”
姜沉禾轻轻的点了点头,莲叶见她这种境况,便知是方才那些懒怠的丫头碰着伤口,给生生疼的,不禁心疼不已,“小姐,您身子可还好?”
姜沉禾未能回答,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这时候,弄琴才回过神来,问莲藕道:“小姐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地如此憔悴?”
莲藕心疼的红了眼睛,哽咽道:“还不是……”
只是,她还未说完,便被姜沉禾打断,“莲藕,我的嗓子干得紧,你去倒茶来。”
弄琴一愣,怎么还不让莲藕说了,莫非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于是她越发好奇起来,继续问道:“大小姐昨晚可是未能歇息好?”
姜沉禾轻轻的点了点头,陆成珺生怕她将昨晚看医书的事情说出来,连忙接口道:“可不是,小禾昨晚伤口疼的紧,方才昏了过去,快让周大夫瞧瞧吧!”
弄琴微微皱起眉梢,怎么大小姐瞒着就罢了,陆成珺好似也要瞒着,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不过,此时的确是让大夫诊断要紧,她也并未继续追问,既然姜沉禾不想说,那么她也只能去打探打探了。
大夫很快便号脉完毕,说姜沉禾只是劳累过度,歇息歇息便好了,弄琴越发狐疑,劳累过度?一个受伤的人,劳累作甚?
她想不通,待到看到姜沉禾床榻上的竹简的时候,好似有些明了,但是她未说话,也并未表现好奇追问的样子,便又送周大夫离开。
陆成珺见弄琴如此,便松了一口气,而事实上,她已经得到了姜沉禾的药方,即便是弄琴知道姜沉禾昨夜为了药方劳累也无所谓,到时候,姜沉禾拿不出药方来,也只能作罢了!
况且,她将药方呈给皇帝陛下,姜沉禾还能出来戳穿她不成?毕竟,对方心中有她,断不会看着她犯了那欺君之罪,再者,即便是姜沉禾说她偷拿药方,会有人相信这个废材么?
当然不会!
至于,她方才为何出口遮掩,这……其实就是她一时心虚,才脱口而出,不过吧……弄琴没有在意,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于是,在辞别姜沉禾后,她便心中欢喜的去了瓷肌坊,顺便派人通知独孤衍,她花了一夜的时间,已经将药方推演出来了。
而待到她走后,莲藕才猛然想起药方来,但是她找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一丝的踪影,不禁急了,道:“小姐,药方……药方怎么没了?是不是……陆姑娘瞧了后并未归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