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左右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姜沉禾不明所以,只听又一个人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将军伤势太重,恐怕支撑不了一个时辰,大小姐来了也好……也好见将军最后一面。”
他的话音一落,本是势气十足的众人,一下子也都萎蔫起来,仿佛瞬间失去了生气,皆放下手中的兵器,支撑着摇晃的身体。
姜沉禾大震,便知她的父亲伤势很重,不禁问道:“父亲,他怎么会受伤呢?”
当中一个身材修长,脸色白皙的大汉便道:“昨日乃是山谷演练的最后一日,本来都要归营,却不料山上竟然有乱石滚下,将军是被乱石砸伤的。”他一边说,一边叹惋,显然是在惋惜荣国公没有马革裹尸而死,却被乱石砸死,真是太冤。
而他顿了顿,又是一脸愧疚的模样,“都是属下无能,未能保护好将军……”
姜沉禾却已然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她的神色变幻不定,她才不相信好端端的石头会滚落下来,一定是公孙倾城派人动的手脚!
对方这是造成她父亲被砸伤的假象,如此,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们公孙家,毕竟,这在演练中受伤的情况太常见了,虽然她的父亲伤势很重,却也在情理之中。
姜沉禾的拳头死死的攥紧,脑中闪现出公孙玉那温润如玉的笑容,以及公孙倾城那和善如仙子的笑脸……
他们可真是手眼通天,竟然能够在三十万大军的眼皮底下伤了她的父亲,那么……还有什么做不到?
今日伤的是她的父亲,明日便可能是她的母亲,甚至姜家其他的姊妹……
这一瞬间,姜沉禾有种被逼疯的感觉,她很有一种冲动,抄起一把菜刀,将公孙玉、公孙倾城乱刀砍死!
可惜……
她没有那个实力。
不过,她坚信,她总有一天会有的,他们姜家要站在高处,不会这般被动挨打,任人宰割!
不!
哪怕是他们姜家处在弱势,也不能够任人宰割!
“大小姐……只有您一个人来么?世子爷,夫人他们……”众人看着姜沉禾在那儿发呆,突然出言提醒,姜沉禾方才回过神来,道:“情况紧急,只有我同师父前来。”
当中一人便轻叹一口气道:“既然如此,将军的后事,大小姐您看……”
姜沉禾方才想起,还未告知他们,父亲已然无事,不过,她还是担忧道:“父亲重伤的消息,三军都知晓了?”
众人摇头,道:“此事兹事体大,只恐乱了军心,只有我们几个亲信知晓,下面的人只知晓将军受伤。”
姜沉禾方才松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你们此时便告知将士们,将军他的伤势不重,很快就恢复过来,也好稳定军心。”
众人大震,一双双眼睛大睁,不可置信的看着姜沉禾道:“大小姐……您这……这是要欺瞒陛下么?”
可不是,一旦朝廷知晓将军重伤身亡之事,姜家的兵权便要被收回,姜沉禾此举,定然是为这般考量,可是……这也太冒险了!
姜沉禾轻轻的摇头,道:“我说的乃是事实,而非谎言,一个时辰后父亲就会醒来,你们还是出去安排安排,提高警惕,以免敌方趁机侵入。”
“什么……将军还会醒来……”众人吃惊的看着姜沉禾,一个个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刘二狗一下扯住身边人的胳膊道:“你……你捏俺一把,看看俺是不是在做梦?”
那人便傻傻的捏了一把刘二狗,他的力道奇大,刘二狗痛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啊——你这混小子还来真的,痛死老子了!”
他这一声吼震天,一下惊醒了呆愣的众人,那白面大汉便道:“那么……也就是说将军的伤势,他……”
“父亲他很快就会恢复过来,诸位且放心好了。”姜沉禾直接接了那人的话。
这时候,一个矮个子儿的留着长胡子的人突然钻了出来道:“这……怎么可能?将军那伤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肋骨折断无数,就是当世神医也无力回天,除非……除非……神仙下凡……”
姜沉禾一见那人袍子上染了无数血迹,就连手上的血还未来得及清洗,便知此乃军医了,便郑重得道:“孙伯伯,我并未欺瞒大家,父亲的伤势很快就能恢复,到时候,你们一见便知。”她自然不会向他们解释矶阳的身份,只恐对方不喜。
那孙军医便是大震,仍是怔愣在原地,好半晌才磕磕巴巴得道:“这……这是真的,那……那大小姐可否为老夫引见那位神医?”
姜沉禾摇头道:“师父他脾气怪异,你们还是去营外等候,待到父亲醒来,我再传唤。”
“原来……原来大小姐带来神医了!哈哈……将军有救了!”众人反应过来后,高兴的跳了起来,一个个激动不已,满面喜色。
姜沉禾也被他们的喜色所感染,只是……她还是轻咳一声道:“那什么……刘大哥,你们还是出去等候吧,父亲此时需要静养。”
众人在方反应过来,一个个高兴的朝姜沉禾点头,十分有序的退出,而那军医则是不甘的望了一眼帐内,才不舍的退出。
姜沉禾则是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举步往里面走,绕过屏风,便见矶阳已然不在原地,不禁怔了怔,心道:难道人走了?而待到她看向木桶的时候,整个人呆了呆……
只见此时矶阳就站在木桶旁,快速的拆开那一圈圈的绢布……
他的动作熟练,快速,令她看不清手指,只是片刻,粽子一般她的父亲就很快瘦了大半。
这……
他是不是经常为人治伤啊……
姜沉禾在心中这样想,而这时候,矶阳已然将荣国公身上的绢布拆的差不多,便朝姜沉禾招手道:“过来帮忙。”
第344章 犀利国公
姜沉禾愣了愣,见矶阳手中攥着一大团血迹斑斑的绢布,影响了他近一步动作,便举步上前,找了一把剪刀,将绢布剪了下来,又从矶阳手中接过。
她微微敛着眉目,状若无意的避开同其手指的碰触,矶阳见她如此,微微的挑起眉梢,才想起她为何如此……
其实,方才,他也不是故意,只是想着她父亲身受重伤,只恐医治来不及,一时着急……
谁曾想……
不过,他的唇角微微的弯了弯,想起他们十指相扣,他的心中涌出一股暖意。
而这时候,荣国公的绢布也拆的差不多,慢慢露出肌肤,姜沉禾皱眉瞧着,发现那肌肤纵纵然多处受伤,可是,此时竟然已经愈合,不禁大喜,目光在那木桶中来回扫,这是什么水啊,这么厉害……
倘若她有这些水备用,即便是受了重伤,也不怕啊!
矶阳见她双眼发亮的瞅着荣国公的肩部,虽然那皮肤只是露出一半,可是,毕竟也是一男子的,他不禁轻咳一声道:“你去外面等候吧。”
姜沉禾一愣,看着还未拆完的纱布,“可是……”
矶阳挑眉,直直的盯着她瞧,“难道你想继续留在此处?”他的目光扫了一眼荣国公水中的绢布,意思十分明显。
姜沉禾登时双颊生红,轻咳一声道:“那就劳烦先生了。”
矶阳淡淡的点头,姜沉禾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外间。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此时天色渐渐黑了起来,姜沉禾在外面等得有些焦急,便点上了烛火。
此时,外面的将士们也是焦急万分,纵然听姜沉禾说他们将军没事,可是,没有亲眼看到啊!
但是,他们却不敢入帐内,只在外面来回踱步,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姜沉禾在默默的计算时辰,倘若她还不回府,只怕家中人会担忧,尤其是,她心中惦念着她的母亲。
而约摸一刻钟左右,帐内总算传来一阵声响,姜沉禾竖着耳朵听,好似是一阵咳嗽声,而那咳嗽声十分的熟悉,正是她的父亲!
姜沉禾大喜,迅速站起身来,而这时候,矶阳的声音也传来,“好了,进来吧。”
姜沉禾便举步入内,一抬眼便瞧见歪在床榻上的父亲,眼中满是欣喜之色,道:“父亲,您感觉如何?”
荣国公方才醒来,还觉得脑袋晕乎乎,只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少女坐到他的榻前,而那少女,是他日夜思念的亲生女儿,不禁喜道:“小禾,是你么?”
姜沉禾轻轻的点头,“是啊,父亲,女儿来看您了。”
荣国公哈哈大笑,“好,你这臭丫头,真是令为父好等。”
“嗯?”姜沉禾挑眉,父亲在等她么?
只是,她正待发问,一群人已然入帐内,姜沉禾举目望去,正是父亲的亲兵刘二狗等人,还有那军医。
此时,众人皆目光炯炯得盯着荣国公,道:“将军,您果真大好了!”
“将军,您的伤无碍了么?”刘二狗等人七嘴八舌得问道。
荣国公方才想起自己被乱石砸中,身受重伤,而此时……
他默默地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又活动了活动胳膊、手指,不禁大震:“咦?怎么好了?这是怎么回事?”
刘二狗道:“将军,多亏大小姐请来神医,为您治伤。”
“神医?”荣国公挑眉,面露质疑的望向姜沉禾。
姜沉禾连忙将矶阳介绍给她的父亲,道:“父亲,多亏了家师及时赶到。”
荣国公便顺着姜沉禾望去,只见一男子就站在不远处,他一身紫袍,那张脸……
“卫公子?”荣国公大震。
矶阳轻轻的点头,“正是在下。”
荣国公哪里还敢坐,连忙要起身,却牵动了伤口,矶阳微微的皱了皱眉道:“国公爷伤势才恢复,还是莫要移动。”
他的声色温和,荣国公却是坐立不安,想到人家先前救了他女儿的性命,如今又救了他的性命,如此大恩,他们如何报答呢?不由得向矶阳抱拳道:“多谢卫公子相救。”
矶阳哪里敢承他的谢,连忙道:“将军客气了,京华同小禾乃是师徒,救国公爷也是京华分内之事。”
荣国公听言,不禁挑了挑眉,这意思……
他的目光便慢慢的转向姜沉禾,见亲生女儿双颊生了红晕,眉目也敛了起来,这……
该不会……
“咳咳咳……”荣国公剧烈的咳嗽起来,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倘若他的宝贝女儿真的对这卫京华暗生情愫,那……那婚约。
不过,他想到此处的时候,还是迅速打断了自己的思路,这件事还是应当先问问,别是他想岔了。
而这时候,刘二狗等人也是对矶阳连连道谢,仿佛对方乃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一般,矶阳只是淡淡的回了几句,他根本不需要这些人的感激,荣国公乃是小禾的父亲,他出手相救,乃是理所应当。
可是,他这么想,刘二狗等人并不知晓了,一下子把他们感动坏了,鼻涕眼泪直流,那军医更是目光灼灼的看着矶阳,崇拜不已。
姜沉禾见众人如此,心中轻叹,自己欠矶阳太多了,要想办法还一还才是,不然,她心中难安啊。
接下来,荣国公交代了刘二狗等人一些事情,并命人快马去传消息,他的伤势已无大碍,便将众人打发走了。
屋中很快只剩下三人,荣国公望了矶阳一眼,却不好红着老脸让其回避,心道:看来只能往后有机会再问了。
矶阳哪里不知荣国公的意思,不禁嘴角滑过一抹淡笑,姜沉禾也被荣国公看得十分不舒服,这时候,矶阳道:“既然国公爷的伤势已无大碍,京华便不再叨扰了。”
荣国公连忙要人去备马车,矶阳也没有拒绝,姜沉禾有些奇怪的看着对方,同时想到家中人定然等的焦急,不禁也道:“如此,女儿也随师父一同离去,也好令母亲安心。”
荣国公点头,目光却意味深长得瞧着二人,姜沉禾被他瞧得心虚,却装作一无所知,紧随矶阳的身后。
待到二人走到马车前,姜沉禾再次狐疑的看着矶阳,心道:他真的要乘坐马车回去么?
那太慢了!
不过,人家未说话,她自然不敢出言,默默地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