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这么做并没什么用。一个带队深夜荷枪实弹闯进别人家中的家伙很显然不值得信任,那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声嘶力竭的哭着,而这哭声更让人心揪的紧紧。
萧冀曦从来没哄过孩子,但他很担心身后这群人因为不喜欢这哭声而做出什么事来,所以在身上几个口袋里迅速的翻了翻。
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单身的男人,身上通常是没什么可以拿来哄孩子的东西的,而且萧冀曦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那个心情的人,效果当然显而易见,但这效果实在是有些戏剧化,那对父母又努力地把孩子往自己怀里塞了塞,用他们的身体挡住萧冀曦的视线。
萧冀曦一边掏兜一边忍不住翻白眼。他手里拿着枪呢,要是想吓唬人还用掏出点别的什么吗?又没有人会随身携带手榴弹。
居然还真有收获。白青竹对萧冀曦开始抽烟这件事是十分的不满,因此勒令他戒烟,隔三差五就把他兜里的烟盒换成糖块,当然,她还没机会去萧冀曦办公室里抄底。
萧冀曦把那几块糖搁在了桌子上,尽可能的使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点。
“不要哭了,你见过隔壁有可疑的人来往吗?”
他倒是不指望这孩子能说出什么来,这个年龄的小孩只怕说个整句子都难,他只是想转移一下那孩子的注意力。
准确的说,这场问话从一开始就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萧冀曦并不觉得几个特工能蠢到被隔壁的普通居民注意到端倪。
果然,那对年轻的夫妻只是迷茫的摇头,并不能答出些什么来。
“萧哥,没什么发现。”王闯低声对萧冀曦说道。
“那就走吧,把东西都给人家放回去。”萧冀曦下意识的伸手掏烟盒,但是摸了一个空。王闯很有眼色的从兜里掏出烟来,一边还不忘嘲笑他。“这是又叫嫂子检查了?”
“是啊,要不然我身上也不会有糖。”打火机倒是没被没收,毕竟这东西在关键时刻有大用处。萧冀曦掏出来要点,但是看了一眼那个孩子,又揣了回去。
“打扰了。”他冲那两个无辜的年轻人点点头,叼着未曾点燃的烟卷离开了屋子。
挨家挨户的搜查并没有带来什么收获,不过前去抓捕的人倒是捷报频传,一晚上逮了三个人,绑着手串成一串。
油耗子从那间被用于收发电报的屋子出来,萧冀曦冲他招了招手。“怎么样,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收获?”
油耗子垂头丧气的回他。“别提了,这帮人虽然没来得及跑,东西倒是毁的很干净,真是难为他们了。”
任东风去开车追人,此时也回来了。他闻言咬牙冷笑一声“没那么便宜,叫老子大过年的不得清净,那就给他们来个开门红,想不开口?那得看看七十六号的刑具答不答应!”
看来任东风对大年初一出任务的怨念实在是不小,萧冀曦忧心忡忡的想,这回他肯定会更加卖力的动刑了,也不知道这回是谁家倒霉。
事实证明,人不可能一直走背字,也不可能一直走运下去。一年来共党和中统都或多或少在七十六号身上倒了霉,萧冀曦起初还以为是他们的业务水平足够高。
这一回,是轮到了军统头上。
任东风亲自审的这几个人,化悲愤为力量,后半宿整个七十六号都没得安生,他们隔着两层楼都能听见下面传来的动静。
“队长起床气还真不小。”萧冀曦耸了耸肩,他其实很想回去睡觉,不过别人留下来看热闹,他能不动声色的混在里面打探消息,自然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那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忽然被拽出来,是个人都不乐意。”油耗子冲他挤挤眼睛。
萧冀曦怔了一下。“我可不知道队长已经娶媳妇了。”
油耗子笑的前仰后合。“萧哥,队长虽然没娶媳妇,但是也不缺女人啊。”
这种事儿找他打听准没错。萧冀曦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果然引起了油耗子的谈兴,当下给任东风这位女伴的情况兜了个底儿掉。
又是一个舞女——萧冀曦眼皮直跳,看来上海滩最漂亮的姑娘都去做舞女了——旁的倒是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天朦朦亮的时候任东风从楼下走了上来,萧冀曦眼尖的看见他脸上溅了一点血,然而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递过去一方手帕。
“老萧,你倒是像个女人似的。”任东风接过来在脸上抹了抹。
萧冀曦摇头。“我家那个给我塞的,别还我,我可不耐烦洗。”
任东风笑着把那张手帕丢到了一边去。“这回这几个都招了,还真有收获。”
萧冀曦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心头忽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预感一向很准。
“这回的人是军统来的,负责电讯,手上有不少情报,又不抗打。”
萧冀曦本能的为自己的同僚感到担忧,他对这群人的招供是能够理解的,七十六号的刑具之残酷程度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类的想象范畴,人可以不怕死,但罕有人不惧怕那样酷烈的折磨。
不过,他很快就开始为这几个人吐露的情报感到头疼了。
任东风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气喝净了,审讯也是件很耗体力的事情。
只听他慢悠悠的说道:“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咱们七十六号里头居然也有钉子混进来了。”
萧冀曦的胃好像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剧烈的痉挛起来。他强迫自己平静的看着任东风,果然看见任东风若有所思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滑过去,最后在他身上着重落了落。
他是最晚来的那一个,也是最需要被震慑的那一个,萧冀曦想这并不是他暴露的表现,但无论如何,七十六号已经对内奸这件事有所了解了。
“说是代号叫苍术,真名一概不知,级别好像还很高,要是能抓出来,咱们兄弟可就立大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