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东风看萧冀曦不像是注意到了自己卡壳的表情,赶紧以一种萧冀曦叹为观止的速度把面部肌肉归为回相对妥帖的地方。
“这回辛苦你了,下面的事情我安排别的兄弟去做,这长途奔袭的怕你受不住。”
这就是要抢功的意思,不过萧冀曦对此并不在意,只任由他去折腾,反正真能抓住人才是见了鬼。
他们两个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已经持续了太久,一直维持在同舟共济和偷偷想把人踹下船的范围之间,没能更进一步或是撕破脸皮,但是等任东风升迁之后,一切可就都会不一样了。
萧冀曦一直很有耐心的等着那一天,任东风没意识到自己的价值只到那一天为止,反而更加急不可耐些。
上海的白天又在悄悄变短,到了十月中旬的时候,虽然天气并未显示出该有的威力来,可等下班时出来一看,早就是个华灯初上的模样。
局势依旧不乐观,萧冀曦驱车到惯常接头的几个地方转悠了一圈,发现危机警报都没解除,知道自己还是不能联系兰浩淼,为不显得自己这趟跑得突兀,又百无聊赖的在街上遛了一回车,带着晚饭往白青竹的书店去了。
白青竹不肯撤离,但在兰浩淼有意无意的安排下,这间书店正在逐渐和军统上海站撇清关系,萧冀曦估摸着就在今年之内,这地方就会变成一间真正的、干干净净的书店,即便是七十六号的人来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因为发生在这家书店里的情报传递从来都没有经过白青竹的手,只要兰浩淼能保住秘密,这里就是安全的——相对整个风雨飘摇的上海地下环境来说。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萧冀曦和白青竹有一层几乎整个七十六号都知道的关系,他也想就此不再跟白青竹产生什么联系,但这一点现在无疑已经成了奢望。
按照萧冀曦原本的计划,在他不辞辛劳的蹲在白青松家门口这么多天,也就是白加了这么长时间的班之后,总算能有一个远离各式各样烦心事的夜晚了。
事实上如果他不抄近路开车上小道的话,说不定也是能实现这个心愿的。
他对着前面挡路的几个人叹了口气,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按响喇叭,表达自己只是想从这里路过的心情。
但是人群中那个有点狼狈的小眼镜一抬头,萧冀曦就知道自己非得掺和进这件事情不可了,虽然他不太明白丁岩身上揣着枪为什么还能被找麻烦,但丁岩显然已经认出了他的车,正露出很惊喜的表情。
萧冀曦劝说自己这小子管档案的,眼下用不到早晚也会用到,从车窗里探出个脑袋来。“老丁,上车。”
丁岩很为难的让自己的目光在车门和眼前的拦路虎门之间转悠了一下,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萧冀曦是在为难自己。
萧冀曦也注意到了就算是面对一辆车,这些人也没什么畏缩的神色,反而摆出了要把他一并收拾掉的架势,这可有些出乎他意料了,本以为打劫丁岩这种看起来就没什么钱且一看就好欺负的人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地痞流氓,没想到都还很犹豫胆识。
萧冀曦不得不在他们赶过来敲打车窗之前就悄悄给枪上了膛。
这些人或许会有一点棘手,但没有什么是一杆顶在脑门上的枪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真的开上一枪。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萧冀曦就已经付诸了行动。小巷里本身没什么光源,但车灯让他能够很好的看见对面人很惊愕的表情,好像是没想到萧冀曦一上来就掏枪。
萧冀曦也不得不承认,这事情超乎了他的想象,因为那几个人见状不仅没有师徒逃跑,还如法炮制的在丁岩脑袋上也顶了一把枪。
这场景简直有点滑稽,萧冀曦一时间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笑,最后考虑到他有责任保证丁岩脑袋的完整性,就没有笑。
丁岩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连尖叫都忘了。
“这是缺钱?缺钱也不该找他,一看就没钱。”萧冀曦感觉身心俱疲,他只是一个连续加了太多天班想要按时吃个晚饭的可怜特工,没打算在这里上演一场刺激的动作大戏,只偏偏天不遂人愿。
“这事跟你没关系,赶紧滚蛋!”
很显然,对面并不理解萧冀曦想要息事宁人的一片苦心。
萧冀曦的眉头跳了一下,他听出来这几个人有重庆口音,但在军统上海站已经几乎被摧毁殆尽的这个节骨眼上家里绝对不会有人想归来,那跟上刀山下火海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个杀气腾腾又目标明确的架势像是寻仇,要不然肯定会把目标转向开车而不是骑自行车的萧冀曦。
于是他问丁岩道:“你什么时候惹的袍哥?梁子还不小,人家都追到上海来了。”
除了萧冀曦之外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丁岩是摇头否认自己惹过祸,而拿枪的那个则惊疑不定的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这是情报人员的基本素养。”萧冀曦皮笑肉不笑的从兜里掏出工作证来晃了一下。“考虑解释一下是谁喊你们来打七十六主意的吗?——不想说也没关系,现在走我当今晚这事没发生过。”
那人好像在考虑萧冀曦说的话有几分可信,萧冀曦则确定这几个人应该是接活的时候被人给坑了。
他倒是不担心这几个人会升起杀人灭口的心思,一般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杀了他们两个差不多是在跟七十六号宣战,散兵游勇还真没几个能有这样的决心。
实际上,他是正确的。
五分钟后,萧冀曦就已经在车里用打不起精神来的声音提醒丁岩不要一屁股坐在他的晚饭上面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
丁岩看起来有点犹豫,萧冀曦没好气的横他一眼。“你是怕吓着我还是怎么样?”
“他们是想抢日本人的金库。”
萧冀曦差点一脚踹在油门上把他们两个都壮烈在这。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被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