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支队伍里,有一两个军统的叛逃人员在。有时候利用这些人无法消弭的心虚可以办到许多事情,尤其是一旦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事后拿他们顶锅的难度也要小很多。
萧冀曦身边还跟着一个油耗子,这不多见,任东风从前还是挺倚重这个消息灵通的家伙的,在看见他的时候萧冀曦一瞬间只能想到两种可能性,要么是这小子骑墙派的架势引起了任东风的故意不满而被整治,要么是叫任东风派来看着自己,后者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要是任东风想找人来做盯梢的活,一定会派一个立场更坚定的家伙过来。
虽然他很怀疑七十六号里有没有这样的人。
前面几支队伍出发以后,萧冀曦似笑非笑的看了油耗子一眼,这一眼好像给了他不小的心理压力,反正他头上是见了汗,深冬腊月的就算他是装的也很不容易。
“别担心,只要你好好干,我都看着呢。”
萧冀曦的语气十分轻缓,也不知道是给油耗子动力还是压力,反正油耗子勉强的露出一个笑之后,看起来是更加紧张了,为免他因为精神压力过大直接失作用,萧冀曦不再为难他,转而与其他人说话。
“咱们今晚的任务说简单也简单,毕竟这几个地方以我个人推测,嫌疑都不算很大,毕竟队长还是很体谅我的。”萧冀曦这个战前动员开的有点别具一格,下面人都发出了心领神会的一点笑声,不过没人敢太放肆,怕被任东风误认为倒戈向萧冀曦了。
而后,萧冀曦注视着地图上那个属于他这一队的目的地,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他敢说任东风就是故意要给他难堪,才会把这个地方交给他。
白氏商行的一家小分行,鉴于共产党也已经掺和进这件事里来,萧冀曦怀疑任东风是歪打正着,想难为他的时候无意间把到手的功劳给漏过去了。
当然,以任东风的能力,和正儿八经的共党地下党还有些差距,估计就算去了也会无功而返。萧冀曦现在头疼的不是怎么给白青松做遮掩,白青松能在铃木薰面前一点马脚都不漏,面对一个有心放水的萧冀曦和几个混日子一样的七十六号成员还是会很轻松。
他头疼的是去见白青松,尤其大晚上的,很难说那位言辞犀利的张姑娘究竟在不在。听白青竹兜兜转转从虞瑰那里打听来的一点消息,这两个人已经发展到订婚的阶段了,那个很不好惹的姑娘会不会冲出来捍卫自己的未婚夫实在是个未知数。
想到一会可能要面对夫妻二人的联手嘲讽,萧冀曦忽然就有点疲惫。所以油耗子一路开着车时虽很努力的在给萧冀曦逗乐子,收效却不甚明显,以至于油耗子觉着萧冀曦一定还在就刚才他那立场不坚定的行为生气,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后来萧冀曦实在受不了一个苦瓜脸给自己讲笑话,揉着额头把实情说了出来。
“我只是有点头疼一会怎么见那位白老板,那是我一位旧友——哦,现在不能算朋友了。”
油耗子长得那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光从萧冀曦吞吞吐吐的态度上就能猜到不少事情。看他听着那个白字两眼放光的模样,萧冀曦就知道他早已从各个渠道打探到了白青竹的名字,并就着萧冀曦的表现正展开着一些荡气回肠的猜想。
萧冀曦觉得头更疼了,只能把实情告他。把秘密告诉这么一个人实在不大保险,不过油耗子还算是个有分寸的人,他从来没把什么真正的机密给传出来,这也是他能够在七十六号风生水起的重要原因之一。
七十六号需要的是消息灵通的人,而不是一个只会捕风捉影传瞎话的家伙,如果有后者那样的需要,完全不用油耗子,去上海的弄堂里找一两个中年妇女来的话,即便不付工资她们也会乐意效劳。
“我家那位是背着她哥哥同我在一起的,你知道咱们的差事并不能叫旁人放心,所以她哥哥断不会同意我俩的婚事。只上海足够大,两个人现在还没有碰在一起的危险。”萧冀曦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两句,果然见油耗子的神色变得有些兴奋。
他赶紧摆出自己最具有威胁性的表情。“我知道你有什么样的爱好。这件事情到你为止,如果以后叫我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风声,你就要小心了。”
这威胁够不够分量萧冀曦不能确定,正犹豫要不要给油耗子一点好处,却见油耗子敛了嬉笑的表情迭声做出保证。看来他在七十六号安身立命的法宝的确是清楚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
“您尽管放心,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最好是这样。”萧冀曦顿了顿,又道:“一会对那些人客气些。”
油耗子应了一声是。
七十六号的车牌当然不会人尽皆知,然而当一群黑衣人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最近几年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就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商行是已经打烊了,一个伙计诚惶诚恐的从里面迎出来,努力让脸上的笑显得不那么像在哭。
“几位是要......”
“例行查案,您受累,把白老板从家叫过来。”萧冀曦心平气和的冲那个脸生的伙计说道,那伙计不敢反驳,转到后头去打电话了。
萧冀曦冲着天花板慢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只希望白青松不要太激动,不过白青松要还是跟共产党混在一处,那也一定称得上是经验丰富了,所以倒也不用过于担心。
这么一想,他忽然有点希望自己能看见一个怒发冲冠白青松,这样起码证明他已经远离了那些可能会叫他掉脑袋的危险。
但说实话,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果然,他很快看见了一个带着十分客气笑意的白青松,即便是看到萧冀曦,这个笑容也没发生多少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