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么一声,萧冀曦的精神跟着为之一振。
他等的就是任东风听了自己的话,按捺不住透漏出些什么。
任东风已经毫不怀疑萧冀曦可能会有问题,从上回萧冀曦被梅机关在银行门口逮了个正着却依旧成功洗脱嫌疑之后,任东风原本还残存的一分怀疑就已经尽数消退,取而代之是更为全力以赴的打压。
任东风心里清楚的很,梅机关为自家办事肯定比七十六号替人卖命来的尽心尽力,要是连他们都没发现其中的问题,那自己继续努力且不说有用没用,本身这怀疑就会有些像是对梅机关的质疑,这无疑对他来说是得不偿失。
毕竟——萧冀曦在肚子里暗暗冷笑——任东风只是来七十六号混口饭吃,他所图当然只有钱,对这个人来说安安全全的捞钱才是最重要的,要是他能活着见有一天重庆方面占了上风,第一件事肯定是琢磨着怎么利用手里的情报给自己搭个跳板从将沉的船上跳出去。
所以他绝不会冒险,两人之间又没什么实际上的深仇大恨,平日下绊子各凭本事,再揪着萧冀曦资历浅薄,那便是打梅机关的脸。
而人一旦知道的了什么不算机密的秘密,就总想着要对不知情的旁人炫耀一番。若说之前任东风会怕讲给萧冀曦的事情有泄露危险——其实也没有,从来都是借题发挥,在七十六号里借题发挥最好的办法就是污蔑这个人有反叛的嫌疑,萧冀曦本人也是这样做的,不过他的运气比任东风要好,他是成功过的。
在王天木这件事上,任东风现在肯定是掌握了更多的内情,萧冀曦知道自己要是直接请教必然不会得到答案,所以才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来激他。
“属下说的有什么不对吗?”萧冀曦显得诚惶诚恐而又不太服气,就是这点不服气让任东风生出了同这小子多说几句的欲望。
“王顾问这顾问头衔还不一定能保得住多久。”任东风语含讥讽之意。“吉人?只怕未必。”
也就是说,王天木的确遭了怀疑,而且现在情况不太妙。
至于不妙到什么程度,萧冀曦就不得而知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紧绷,向任东风显示出自己此刻的心情激荡。
任东风很少能见着萧冀曦这幅模样,此刻见到自然有些得意,颇有“你小子也有今天”的意思。
“动脑好好想想。”
萧冀曦心想自己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竟有一天能轮到任东风来叫自己动脑。
平心而论任东风也不是太蠢,起码投机钻营这一块是已至化境,但在旁的事情上,萧冀曦还真不太想叫他指点自己。
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只能顺坡下驴。萧冀曦假装专心致志的盯着眼前道路,心想这小子要是敢不吐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他就拿油门当刹车踩出一场交通事故来。
不过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他不想干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为一个任东风着实不值当。
“属下不太明白。”萧冀曦低眉顺眼的答他,任东风看见萧冀曦这幅困惑的样子,显然是相当畅快,当下哈哈一笑。
“也是,毕竟你们还接触不到这些事情。”
这无疑是指萧冀曦职位不高。
等我把你搞下去就能接触到了。萧冀曦腹诽道,然而面上还是诚惶诚恐的要请任东风指点。
“你想想,那天晚上在场的有几个是军统除之而后快的?”
全场。萧冀曦无声的在心中回答,要不是还有普通人跟自己人在场,他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派出一队人开着车带着炸弹当晚闯进舞厅里一锅端,德国佬欺负犹太人搞出个水晶之夜,军统局也完全可以炸汉奸炸出个什么黑色圣诞节嘛。
“王顾问肯定要算一个,陈长官大概也要算进去,毕竟要不是他先弃暗投明,王顾问也不会被李主任抓着,后头的事儿也就都不会发生了。”萧冀曦斟酌着回答。
论可恶当然是陈明楚要可恶一些,主动送上门来不说,还牵扯出后头那么些事情来。王天木的叛变虽然对军统局的打击更大一些,但好歹也算是有苦衷的,还真不好说军统更想杀谁,不过,王天木其人声明更加显赫,以军统局一贯的作风来说,杀王天木要更划算一些。
“他们最想杀的又是谁?”任东风的笑叫萧冀曦看着牙痒痒,很想给他来上一拳。
他赶紧挪开了目光,以免制造出不必要的麻烦。
“两位都有可能,我与军统局打的交道实在不太多,很难猜到那群疯子在想什么。”萧冀曦苦笑一声。
“军统最喜欢干的就是刺杀政府要员,陈明楚在王天木面前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就算是要杀他也不过是捎带的。”
或许是因为笃定王天木短时间内难以翻身,任东风连敬称都抛开了。他这样的笃定,更让萧冀曦觉察出王天木的处境堪忧。
因为现在实在无法判断出王天木的叛变是真是假,萧冀曦甚至不知道对这事是该感到忧虑还是高兴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是不论如何这事儿的层次暂时还不是他能掺和进去的,即便到时候真要想法子救人,他顶多也就是跑跑腿递个消息。
就像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把王天木的处境报告给兰浩淼,让他一层层报上去,是放任不管还是竭力救援,都是上头才能裁决的事情。
“动手的是马河图,或是有些念旧情。”萧冀曦斟酌着说出了自己的一个猜测,又换来了任东风的嘲笑。
“旧情?这年月,旧情值几个钱?马河图要是接到了命令去杀王天木,王天木没死他就是渎职,渎职的罪名可不是因着旧情就敢随便承担下来的。”任东风冷笑道。“所以上面肯定是察觉出里面的猫腻,这才把王天木给软禁了起来。军统拿咱们当傻子,总得付出点代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