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冀曦一边想一边瞟着铃木薰的表情,他到的时候已经见铃木薰坐在办公室里,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佐藤树究竟有没有见到那张照片,他还真不知道,不过看铃木薰的表情还算严肃,不大像是在骗人。
“她很好,只不过受了惊吓,还需要静养。”小林龙一郎硬邦邦的回。
受了惊吓需要静养这种套话,总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标准敷衍话术。
铃木薰也没指望小林龙一郎能说出别的什么来。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又回过头来。“佐藤先生说是要去探望惠子小姐,或许这会已经动身了。”
萧冀曦跟着铃木薰出门的时候,憋笑几乎憋出了内伤。小林龙一郎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精彩来形容,那种有苦说不出的神态叫人看着解气,尤其是想到他这一路上给自己下了多少绊子的时候。
“你不是说他们两个关系不好?我怎么见他看着是很着紧他妹妹的样子。”
“关系倒是很疏远,可惜佐藤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合适结婚的对象,就算是对他们家有好处,这婚真结了也得引来些闲言碎语。”铃木薰很有耐心的为他解释,他离了小林龙一郎的办公室称呼佐藤树的时候就不再带先生两个字,显然是不大待见这位大人物。“你大抵是没有见过佐藤的,他年纪比小林还大一些,小林自然不会同意。”
萧冀曦没忍住问:“这一些到底是多少?”
铃木薰给他比划了个七,萧冀曦沉默了片刻,忽然有点可怜那姑娘,不过这不是他要操心的事情,他现在更该想想怎么处理阮时生。
阮时生从七十六号的大牢里一出去就指定得死,不然早晚把火烧到白青松身上去。但他又不能做得太明显,前脚提议把人放出去后脚人就死了,他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思来想去,他觉得这事还是得交给白青松自己去处理,他们当然没有本事在七十六号严密保护着的地方动手,不过一旦转移到寻常监狱里去,人多眼杂的就很容易下手,若与其他犯人一同转移了,但半路上就偷着被送出去,那也只需要叫人盯着车。
萧冀曦心里装着事,但面上并没表现出来,还和铃木薰开玩笑说自己听了这么些秘密,是不是会被小林龙一郎灭口,铃木薰只是很有自信的说谅他不敢,看来他近来在梅机关的确是很有底气。
一扭头他就把事情都给白青竹讲了,没有要替小林龙一郎保密的意思。白青竹听了佐藤树的名字,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低着头在那里好一会没有说话,萧冀曦觉得奇怪,就多问了一句。
白青竹犹豫了片刻才说:“我似乎从我哥那听过这名字。”
从白青松上回登门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仿佛又缓和了下来。白青松不怎么朝萧冀曦的面,但是白青竹倒时常去找张芃芃说话,两个姑娘的关系突飞猛进,很有相见恨晚的架势。
就是这对白青竹的厨艺没什么帮助。
萧冀曦皱起眉头来,白青松提这个人肯定不是白提的。佐藤树说是小林龙一郎的上司,人只在梅机关挂个名,其实是在伪政府呆得更多些,这也是梅机关大多数高层一贯的作风,他们要的不是和上海这些地下反抗者打生打死,而是要从更高处掌控上海的全局。
“难道说他们打算对佐藤树动手?”萧冀曦想了想,觉得很不对劲。
“这我就不知道了。”白青竹头摇得像拨浪鼓,自嘲的一笑说道:“这还是他说漏了嘴呢,旁的怎么肯和我说,肯定担心我一转头就告诉了你。”
白青松当然不信他,萧冀曦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对他来说更重要的还是弄清楚白青松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和佐藤树对上。
他们到现在其实还没有对梅机关的高层有过什么行之有效的动作,这一点上三家都是一样的,因为梅机关大多数时候都隐居在幕后,很多连面都没有漏过,梅机关里又很难有他们的人打进去,除非指望日本人里有几个良心发现的,但那真是少之又少。
萧冀曦想的出神,也沉默了一阵。
白青竹忽然一拍大腿,把他吓了一跳。
“对了,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小林惠子病房里那个医生,是咱们的老熟人!”
萧冀曦愣了一下。“我都没有注意,是谁?”
“是顾晟。”
白青竹说出这名字之后,萧冀曦反应了好一会,才从记忆的深处挖出一个小眼镜来,不由得张口结舌道:“他大学又不是学医的,怎么混进医院里去了?”
白青竹神神秘秘的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他从那次战场上回去之后,就不知怎么抽了风,愣是退了学重新学医,只是怎么给日本人当上了主治医生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他家里没准许他去做军医,只能做个普通医生吧。”
萧冀曦心里其实也很佩服顾晟,他可知道学医有多么的不容易,西医那些书翻上一遍都要不少的工夫,更何况要给背下来,不过顾晟当时在学校里成绩就不错,从头再读个医学大抵也难不倒他。
“他要是还和当年一样,治着日本人只怕心里憋屈的很。”萧冀曦打趣了一句,想起顾晟从前对白青竹还仿佛有点意思,虽然很有自信那个弱不禁风的家伙根本比不过自己,但还是难得多问了一句:“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那小子当年眉骨上留了个疤,很吓人的一道。我一见面就认出来了,他没想到我在上海,愣了好一会呢。”白青竹毫无芥蒂的答道,大概是压根就没注意过顾晟的小心思。
萧冀曦忍俊不禁。“他和你说什么没有?”
白青竹皱了皱眉头。“我怕他牵扯的太深,就直接告诉他是小林惠子醒了,他一听我们是来探望日本人的,就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