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特征?”
四下里依旧是乱糟糟的一片,似乎每个人都急着弄清楚眼下发生的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萧冀曦的问题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也并不引人注意。
“他耳后有片胎记,还是红色的——这东西最容易伪造,也最容易遮挡。”
“红色的胎记。”萧冀曦下意识重复了一遍,皱起眉头来。“我在队里没见过这样的人,不知道盐野为什么会觉着这就是冲着镰田来的。”
白青竹的眼神却怔怔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萧冀曦注意到她的神情不大对劲。
“怎么,这人你认识?”
“我翻到过他的档案。”白青竹低声道。“是旧档了,人先前在警卫队里,吴四宝案发之后受了牵连,人没有死,但是被七十六号开除了,警卫队所知秘辛不多,七十六号没有花力气去灭他的口。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与任东风是同乡,不知道盐野为什么能注意到他。”
这时候铃木薰从外头折了回来,白青竹立马就不出声了,萧冀曦心里虽然尚有些疑惑,但现下也不是问的时候。
没想到铃木薰一开口,就先把这些人的疑惑给解了。
“我已经问清楚了,盐野认出了动手的人是从七十六号出来的。”
“他居然清楚七十六号这些人的长相。”萧冀曦苦笑。“我都不敢保证能一眼看出这些人来,更不用提要真是他们动手,肯定把自己包裹的严实。”
“的确是很严实,不过来人可能也就是依仗着自己离开七十六号已久,觉着没什么人能认出他来,又或者是一时疏忽了,盐野是鉴证科的人,虽然看上去不大聪明,实际上脑子挺灵光的,能过目不忘,他见过这人一面。”
“这样的记性,应该调到你手底下才是。”萧冀曦感慨道。“听你这语气,似乎是有了怀疑的对象。”
“我要先回去调档,才好有下一步的判断。”铃木薰的脸色不大好看,在他眼皮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大概是觉得自己难逃责任。“我现下倒是觉得,此人是来给任东风出气的,觉着若不是因为镰田,我不会抓到给任东风定罪的机会。”
因任东风入狱而怪罪到镰田头上,道理虽然曲折,却也还能说得通。因为镰田要娶小林惠子,佐藤才会与任东风之间产生些牵扯,任东风被叫去与佐藤见面,才被定了罪名下了大狱。佐藤固然位高权重,出入都有随从护卫跟着,想要动手大为不易,但是镰田说穿了也就是一个小职员,想对他动手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镰田若死,说不得是解了佐藤的心头大患,佐藤高兴之下也会为任东风脱罪。
且萧冀曦已经知道他会查出些什么来。
但他依旧觉得此事不大靠谱,这同乡两个字,撑起来的是一段过于单薄的关系,任东风现下被打入梅机关的大牢,已成一介白身,再无任何利益可图,就算至亲好友要替他出头也得先掂量掂量,一个同乡为了给他报仇就敢对梅机关的人动手,怎么听怎么荒谬。
这念头也就是在他心里转了一转,萧冀曦知道他能想到这些,兰浩淼也不会想不到,后面应当会有更加周详的考量。
这件事牵扯并不算太广,性质却有些恶劣,算是对梅机关一次不大不小的挑衅,所以铃木薰去查的时候,没受到什么阻碍。若此事真与任东风有关,说不得佐藤还要从中作梗,但实际上这些都是兰浩淼做出来的戏,所以以佐藤的角度来看,此事并不值得他出手。
也不过几天的工夫,铃木薰就得出了结果在,结果却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
“共党的确是有些厉害之处。”铃木薰说这话的时候,是怒极而笑的,不过语气里的钦佩却做不得假。“先前看他的档案,在七十六号的时候很担得起贪生怕死,怎么一成了共党,就立刻变得大无畏起来了。”
萧冀曦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大为讶异。“共党怎么还会管这争风吃醋的事情?”
“只怕那不过是个幌子,实则是报复电讯处先前破获他们电台的事情。”铃木薰冷笑道。“正巧镰田要办婚礼,婚礼上出了事,自然会传的飞快,还能起个震慑作用。”
“你这说得不像是共党,倒像是军统风格了。”萧冀曦听了他这话,已是在暗暗叫苦,心想兰浩淼做事十足军统风范,以至于现在铃木薰推出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结果来,未免他事后察觉不对,也只能趁着此刻铃木薰对这推理结果很满意的时候提出异议。
“都是一样的。”铃木薰不以为意道。
萧冀曦心道你这话叫哪边听见都得跳起来和你辩驳一番,什么叫都是一样的,那压根就不一样,要是一样还能打成今天这样?早就齐心协力起来,要真那样,或许连东北都不会丢。
他的思绪渐渐扯远了,而铃木薰则是对自己的推论深信不疑,接着道:“找到他的时候,人是已经死了,开枪自杀的,鉴定出来的结果,恰是婚礼那一日之后。他的最后一封电文留了底稿,很明显是在挑衅我们,上面说,刺杀失败,已经暴露,为不牵连组织,只有以死谢罪。”
铃木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底稿就是留给我们看的,此事决不能姑息!”
萧冀曦叫他拍桌子的这一声唤回了神。
原来兰浩淼打的是这么个主意,萧冀曦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好心的帮着共党去遮掩他们在七十六号里那个卧底的事情,先前一径的要把任东风身份往共党卧底上靠,原来在这等着呢,这封电文无疑把矛头指向了共党,梅机关大为光火之下,自然要把调查的重点放在共党那边,军统就可以趁势瞒天过海了。
梅机关调查的能力有限,总也要有个侧重,把共党抛出来保全自己当然是没错的,萧冀曦也只有佩服他布局深远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