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肚子痛,你帮我呈上去吧!”李嘉连忙捂着肚子,匆匆而走。
田晗和杨文靖,都曾面君过,这要是见面,那就尴尬了,明天的弹劾劝谏,就得堆满书桌。
“这……”看着匆匆而去的李复,何欢无奈道:“诗做的不好,也不用逃啊,免费的糕点酒水,可就浪费了!”
他投目一看,倒是想知晓,这诗又如何的令人难堪。
“湘江春景?”
诗名倒是中规中矩,不过到底是应题了,而且还是写湘江的,这里上百号人,恐怕泰半都是湘江为题吧,毕竟望江楼,望的不就是湘江吗?
瞧着一旁名字空白,他索性提笔添上长沙李复四字,又粗略地看着: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寥寥数笔,借用桃花三两枝,就点出早春之意,又竹、桃相对,绿、红而对,仿若一副鲜艳的名画。
而春江暖鸭,则静中有动,描绘了初春生机勃勃之感。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蒌蒿、芦芽,更是显得春天的春意盎然、欣欣向荣,河豚更是动静结合,进一步凸显了春字。
“好,好诗!!”何欢整个人都惊呆了,寥寥数语,既未用典,又不曾用僻词,恰如白香山(白居易)之诗,令人震撼之至。
仿佛吃了几块初春最鲜美的鱼脍,饮了杯美酒,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与之相比,我这首诗,又算个什么?图增陪衬罢了!”
唐诗的盛行,让整个社会都有了品鉴大大提高,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朗读一遍,何欢就知晓是个顶好的诗句。
“该死,我要是写上自己的名字,我不就扬名立万了吗?”
何欢心里嫉妒地发狂,不住地后悔,作为文人,哪有不图名的?
初唐时,杰出诗人宋之问,为了霸占外甥刘希夷写的一首诗,直接用麻袋装起来打死,然后改了两个字自己发表,赢得大名。
所以,一见这诗,何欢整个人都有些疯癫,犹豫了片刻,他又知晓,这事一旦拆穿,名声毁于一旦,谈何功名?
“不过,此诗一出,就会喧宾夺主,王符费了上千贯,就为了扬名立万,这般一来,肯定恨之入骨,我不能做这般无智之事!”
将纸张小心翼翼地捧起,好似清脆的美玉一般,缓缓而动,送到了田晗、杨文靖二人身前。
“你不是已呈过,怎还有?”田晗见其人,瞬间就恼了,读书人就没几个记忆力差的。
诗这东西,是靠天赋和灵感的,你以为捕鱼,一筐又一筐,岂不是儿戏?
“端是无礼!”杨文靖吐了一句,就不再言语。
一旁处于难分伯仲的王符和冯云升二人,则冷言旁观,见其被两位呵斥,不由得心中笑起。
这种人,可真是顶好的陪衬。
“先生容禀,这是学生同伴的诗稿,他因腹痛而退,由我转呈诗稿。”
被这般骂,何欢强忍着心中的嫉妒,将诗呈上,好处没捞到,骂倒是挨了不少。
“我来看看,竟是谁这般无礼。”
田晗哪里相信腹痛而退的理由,心中早打上借口的标签,无外乎诗做的太烂,不好意思见人罢了。
竟然如此,某就好好品鉴一番,让你臭名远扬。
见到田晗竟然将诗稿拿下,准备仔细品鉴,杨文靖颇为不忍道:“田兄,其不过是个无礼之辈,犯不着毁其名声。”
“哼,读书人焉能无礼?”田晗冷哼一声,低头看去。
一旁的王符、冯云升二人,不嫌事大,心中冷笑。
快,多品鉴一番,只要事再多些波折,诗会的名声也传的越广,我的名声也会更大了……
“田公杨公未离,其人竟然先去,端是无礼之至!”
“哼,想必是稀巴烂之诗,贻笑大方,不敢现人,免得被嘲笑!”
其他的举子读书人,也纷纷嘲讽,骂将起来,不给田晗、杨文靖面子,就是不给诗会面子,不给诗会面子,就是不给参与读书人的面子,岂能不谩骂一番。
“哗众取宠之辈!”王符深得扬名的精髓,嘴角讽笑,这般手段,他见得多了。
“也可能是位王子安(王勃)般大才,后来居上,登着王兄梯子,去向了云霄!”
冯云升淡淡地笑道,他早就晓得这番拉锯,最后定然是王符胜出,踩着自己脑袋上去的。
与其这般,还不如让他人夺去。
“绝不可能——”王符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蹦出。
“绝不可能——”田晗抬起头,轻声呢喃,然后又难以置信般道:“这般好的诗,其诗去画,似王摩诘之意,其字平白,又有白香山(白居易)之力,可谓是顶好的,顶好的……”
“田兄,何至于此?”杨文靖诧异道,然后将诗拿过来,细细品鉴。
半刻钟,一刻钟……
杨文靖抬起头时,一脸的动容:“某以为,前唐去后,天底下的诗,已然尽了,数十年来不曾闻听过,不曾想,今日竟然能品味到这般自然之诗,恍若盛唐再临,盛唐之韵——”
所有人都惊呆了,一首诗,竟然有盛唐之韵,唐诗过后,天底下竟然还有可媲美之诗,难道不是唐亡后,就已经消散了吗?
唐诗如绝岭之山,世人只有仰望,所以多乐于词,可另辟蹊径。
“王兄,怕是又一位王子安了,哈哈哈哈!”冯云升矜持而笑,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不嫌事大,不看王符那张难堪的脸庞,走了几步,对着杨文靖道:
“先生,如此好诗,能否让我等闻读一番?”
“好,这般好诗,正是众人共享,岂能让我等独占?”
杨文靖大笑,将诗拿过去,他已经预料到,此诗传下,自己肯定要带上,名留青史了,这般场景,谁能不愿?
冯云升恭敬地拿下,仔细看去,整个人也被惊到了,他人催促多次,才颤抖地朗读道:
湘江春景:长沙李复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寥寥数语,春之意,已然跃然纸上,令人欲罢不能。
众人闻听后,纷纷沉默。
此诗一出,谁能争锋?
“好——”
沉默半晌后,所有人大声而叫,应好声不绝于耳,整个望江楼都好似要被震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