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请你取一些止血散热的草药膏来,再让苗去熬煮相同功效的草药。
厉,把我的双肩包拿来。
溪,去找一根适合咬着的树枝过来。
沈怀瑾以最快的语速吩咐完以后,跟着凛他们到了厉的屋子。
一进屋子,沈怀瑾就支起窗户,让阳光最大限度地照射进来。好在厉平时不懒,屋子里虽不是一尘不染,至少干干净净,能减少树感染的风险。
沈怀瑾接过厉取来的双肩包,拿出自己的针线包。
环境恶劣,他能做的其实不多,或许最终还是要靠树自己的体质撑过去。
但谢天谢地,他学过伤口缝合。
第16章 、采药
沈怀瑾将一件干净的t恤撕成了三片,让安拿到滚水中仔细烫过,自己也将双手放在热水中反复搓洗。
随后,沈怀瑾让树喝下了止血的汤药,将木棍塞进了他嘴里,又让厉、凛和另外两个兽人分别按住树的四肢。
沈怀瑾知道树还有意识在,蹲下身提醒:树,接下来会很疼,你要忍住别动。我会尽我的能力救你。
事不宜迟,他拿出已经烫洗干净的布,小心擦去树伤口边缘的污渍,再换干净的继续擦拭伤口,直到弄掉所有肉眼可见的脏污。
沈怀瑾将麻草的汁液抹到了伤口附近的皮肤上,在不增加感染风险的基础上,尽可能地减少树的痛苦。
随后,他又拿出已经滚水消毒过的针线,毫不迟疑地下手缝合。
用棉线缝合不是最好的选择,在拆线的时候会受些折磨,不过如果树能熬到拆线,其余都是小事。
树紧闭着双眼,豆大的汗水直往下掉,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咬紧口中的木棍了。
沈怀瑾也不好受,他从来没有缝合过这么大的伤口,针扎进皮肤的感觉也让他牙酸。
安守在一旁,极有颜色地替沈怀瑾擦着额头的汗水。
含瘫软在地,看着伴侣痛苦的模样,无能为力。他不敢出声打搅到大家,只在心里默默恳求沈怀瑾能救回自己的丈夫。至于什么兽神不兽神的,已被他抛之脑后。
沈怀瑾一直紧张得屏气凝神,直到缝合上最后一针,才长吁出一口气,一时间竟有些头晕目眩。站在一边的厉眼疾手快,立刻托了他一把,才避免了他直接摔倒在地的尴尬。
沈怀瑾朝厉点头致谢。
由于天气炎热,伤口也没有包扎的必要。沈怀瑾只请大巫在树的伤口上抹上止血散热的草药膏。
伤口缝合后,血勉强是止住了,沈怀瑾刚才缝合的时候也观察到内脏并没有肉眼可见的伤,问题应该不大。
现在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伤口感染发炎。
手术用到的东西沈怀瑾都认真消毒了,但无菌环境实在做不到,他手头也没有强效的消炎药。
他只好嘱咐含:今晚你最好叫个兽人或亚兽陪着你,你们轮流照顾树。一旦发现他身上发烫,就用兽皮或者我的布沾水,替他擦拭颈窝、腋窝和四肢。有什么情况,就来药屋叫我。注意,一定要整夜观察,不能有疏忽。
含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了,凛也提出会和含一起照看树。
经此一役,原本因为赢过了厉而感到兴奋的沈怀瑾也有些累了,随意吃了点紫浆果就回了药屋。
他已经尽人事,接下来就看天命了。
不过睡前迷迷糊糊的,他总觉着自己好像忘了些事情。
到底是什么呢?
第二天清晨,沈怀瑾一起来就去看望树。
树正昏睡着,含和凛都守在一旁。
沈怀瑾问两人昨晚的情况如何。
含已经恢复了大半理智,答道:昨晚听您的吩咐一直看着树,他身上一烫就给他擦拭降温,可是一整晚树都在断断续续地发烫,药汤也都喂不下去。
沈怀瑾点点头,上前摸了摸树的额头,果然滚烫,再掀开外敷的草药,能明显看到伤口红肿起来,他心里清楚这是炎症肆虐的征兆,没有合适的草药恐怕难熬。
用热水洗手后,给他换一次伤口上的草药膏,继续给他喂止血的汤药,身体发烫也要及时给他擦身降温。我今天会出去找找能给他降温的草药。
他看到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眼底均泛着血丝,又补充道:让其他亚兽和兽人替你们照看一会儿吧。在树醒来之前,你们不能先倒下。
含摇摇头,坚持道:感谢您的仁慈。但我必须时刻守在树身边,不能让兽神将他夺走。
沈怀瑾没再多说,径自出门了。
采集小队的采集范围不够大,沈怀瑾这十天里跟着队伍在山谷周围大致转了圈,都没遇到过什么合适的草药,在山谷内发现的生姜和紫苏也不适合外伤患者。
捕猎小队的范围则要大得多,至少沈怀瑾能在莽兽丛林和临山原的交界处看到他们的身影。跟着他们出去,没准能找到消炎的草药。
沈怀瑾知道今天是厉带队去狩猎,他想拜托对方带上自己。
在广场上和厉说明来意后,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沈怀瑾这才想起来昨晚他忘记了什么。
他把厉的屋子借了出去一直没还,也不知道对方昨晚是在哪里睡的
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对不起,要不今晚你睡药屋,我睡外头好了。沈怀瑾适时服软,低眉顺眼地答道。
厉有些被逗笑,我还能跟你抢一个屋子吗?你就踏实地在屋里睡着吧。不过狩猎我不能带你去,到时候没有兽人顾得上你,你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沈怀瑾坚持道:可是治愈树的草药在山谷附近都找不到,我必须去更远的地方试试。我保证听从你的指挥,只会在途中寻找草药,你们狩猎的时候我就躲好。这样可以吗?
厉用兽皮摩擦着手中的长兽骨,良久后才慢条斯理地问:都听我的指挥?
都听。
厉点了点头,那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得保证以自己的安危为先,不要为了草药搭上自己的小命。
记得带上你的小刀和其它保命的东西。
见厉松口,沈怀瑾长吁一口气。虽说跟着出去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草药,可痛苦的树、悲伤的含、自责的凛、沉默的部落和他等了这么久的契机,都驱使着他努力一把。
午后,沈怀瑾背上藤筐跟着狩猎小队出发。
山谷周围是林地和湿地,地貌多样,不适合庞大的兽形穿梭,而且兽人维持兽形需要大量精力,因此狩猎小队往往是用人形穿梭过林地和沼泽区,来到真正的草原上,再变作兽形进行捕猎。
沈怀瑾会着重在这块区域进行搜寻。
不过即使是人形,光脚兽人的脚程也是穿着鞋的沈怀瑾比不上的。
厉看着他努力想跟上大家的笨拙步伐,心里还在纳闷他究竟是怎么一指头制住自己的。
奇怪归奇怪,他还是没忍心就这么看着。
想到对方既不喜欢被扛着,又不喜欢被双手抱着,索性单手托着对方的大腿将他抱了起来。
沈怀瑾:啊这?想起我爸了。
沈怀瑾也知道自己确实脆皮小短腿,不好打搅人家正常的行程,只好压抑自己内心的古怪感觉,揽着厉的脖子,努力观察着突然二倍速的周边环境。
厉瞧着他难得乖顺的样子,颇得意地想:原来是喜欢这种姿势,那怎么不早说。
快到草原时,沈怀瑾瞥到了一些熟悉的紫色花朵。
停下!他头也不回,拍了拍厉的肩膀。
厉刚刚站定脚步,沈怀瑾就忙不迭跳了下去。
绿褐色、呈倒披针形的叶片,羽状深裂,边缘具有不等长针刺。茎、叶均被灰白色蛛丝状毛。
果然是大蓟!沈怀瑾惊喜。
大蓟是消炎止血的好药,鲜品或者晒干后都可以入药,正适合外伤未愈的树。
沈怀瑾留了一部分,其它的则连根挖出放入藤筐内,边挖边向一旁的兽人们介绍大蓟的好处。
找到草药让低沉的气氛退散了些,大家都希望树能够好起来。
大概挖了有一藤筐,沈怀瑾才停下手。
如今已差不多到了草原地貌,周围的兽人见他事毕,纷纷化作兽形,打算前去捕猎。
一头高约两米多的巨狼出现在了沈怀瑾面前,浑身银白无杂毛,一双寒潭般的绿眸此时已是竖瞳,让人见之生寒。
这是沈怀瑾第一次这么近地直面厉的兽形,一时之间汗毛立起,呼吸都窒住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
如此野性难驯的美,仿佛受尽了造物主的宠爱。
让人颤栗。
草原一望无际,沈怀瑾无处安身,只能留在原地等候。
银狼低下巨大的脑袋,顶了顶沈怀瑾的肩膀。
上树。
咦。沈怀瑾从出神中反应过来,你会说兽人语啊。
厉无语:那当然,我又不是真的野兽。
快上去。有危险记得喊,兽人耳力灵敏,我会立刻回来的。
沈怀瑾知道自己的失态,尴尬地笑了笑,乖乖上树。
在莽兽丛林度过十几个日夜,干啥啥不行,爬树第一名。
兽群离开了,沈怀瑾还从树上看到了他们丢下的兽皮裙。
怪不得兽人不穿兽皮马甲呢,原来变换兽形的时候还是得光身子呀,沈怀瑾恍然大悟。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沈怀瑾也不是头铁的人,所以一直乖乖听话地躲在树上,顺便处理摘下的大蓟。
直到兽人队伍回来后,他才小心地从树上爬了下来。
兽人们将猎物放倒在原地,顾及着有亚兽在场,都叼着自己的兽皮裙去了一旁的草丛里,穿好后才出来。
今天的猎物和沈怀瑾第一次遇到厉时他们所猎的一样,长得像牦牛,但毛短很多,毕竟不是在高寒地带,在这里被叫作灰角兽。
灰角兽烤起来口感很有韧劲,味道也鲜美,沈怀瑾还算喜欢。
他现在有了一些简单的调味料,等有时间,拿灰角兽的肉做些肉干或者肉松倒是不错的选择。
回程路上因为厉要扛着猎物,因此沈怀瑾只能自己赶路,反倒因此又找到了几株蒲公英。
蒲公英能够清热解毒,如果不在意它的味道发苦,还能生吃或者烹食。
倒是意外之喜。
第17章 、好转
狩猎小队回到部落后,沈怀瑾先去厉的屋子看了树,询问他的情况。
含仍然坚守在树的身边,陪同的人则换成了苗。
含的脸色还是像早晨那般苍白。
身上还是发烫,但草药汤都喝下去了,没有像昨晚那样一直吐出来。
沈怀瑾点点头,道:能喝下药就是好事。我今天采到了能消炎止血的草药,待会儿碾碎了给他敷上。你再去给他煮个兽肉羹,里面加点绿叶草,记得一定要煮得软烂,稍微喂他吃一些。
沈怀瑾倒不是想指挥含做事,只不过看到他一直待在屋子里,茶饭不思地守着患者,担心他精神和身体都出问题,到时候一个还没好另一个又倒下,他可顾不过来。
不如到外头开阔的地方坐坐,干点活,还能缓解一下压力。
含知道他的好意,点点头应了。
屋里还有苗照看着,沈怀瑾也没有其它话需要嘱咐,他将摘来的大蓟仔细洗净,用大巫的工具碾碎以后,为树换上。
希望他今晚能恢复一些。
晚饭时分,沈怀瑾告诉大家自己找到了草药,部落众人这才恢复了一些心情。
由于树的受伤,这两天大家心里都不好过。这不仅是因为树是大家的兽人兄弟,更是因为部落成员想到了从前因为捕猎受伤而死去的兽人们。而他们,也许会在之后的某一天,也身受重伤,无助等死。
如今知道沈怀瑾可能救回树,他们看到的更是以后的自己生还的希望。
倒是厉显得格外沉默,不像从前总是积极参与关于沈怀瑾的话题。
沈怀瑾偷偷瞥了他一眼,只见对方失神地抿着唇,在火光照耀下的眸子显得格外盈亮水润。
沈怀瑾先是一惊,很快又在心底摇了摇头,否认自己的猜测,心说是看错了吧,这个恶劣狂妄的兽人又怎么会哭。
大家各有心事地入睡,树也有惊无险地度过了第二个夜晚,虽然仍是发烧不退,但好歹从高烧变成了低烧,半夜也曾醒来过一次。
沈怀瑾清晨去了解了情况,也多了点信心。
看来兽人的体质确实强健,否则仅靠缝合和一些未经炮制的草药,一般人类可能都凉了,哪还等得到退烧的时候。
既然大蓟有用,沈怀瑾这两天也不打算往外跑。树现在的情况还是得有人守着,以防伤情反弹。
只不过此刻含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可怕,眼底布满红血丝。沈怀瑾难得冷下脸,坚持让含休息。含的嘴唇颤动,想说些什么,又吞了回去,最后还是乖乖在树边上躺下了。
沈怀瑾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他给树换完了药,把多余的大蓟晒了出去,以便储藏。忙完这些,他又帮着煮了一份兽肉羹,还额外往里放了些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