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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岩带领的队伍猎回了一批大耳兽。
  沈怀瑾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野兽,硬要说的话,长得有点像大耳朵、没长角的梅花鹿,听说肉质鲜嫩肥美,是亚兽和幼崽们最爱的兽肉之一。
  他听着也有些意动,这两天吃的熟食除了烤就是煮,实在有些腻了。如果这种野兽油脂丰富,那么或许他可以做个炒兽肉试试。
  说干就干。
  沈怀瑾将大小一致的石头围在篝火旁,又找来一块中间凹陷的薄石板洗干净,搭在了上面。
  大家听说要用新的做法做兽肉吃,都很有兴趣,前来帮忙。
  他让兽人们帮忙拆卸大耳兽,让亚兽们帮忙切兽肉,自己则拿出了几个土豆出来,打算做一个土豆炒兽肉。
  沈怀瑾将土豆去皮、切成薄片并在溪水中反复搓洗,以去除淀粉。
  待石板热得差不多了,他先放了块兽油脂上去。油脂接触滚烫的石板,瞬间吱吱作响,流出出浅黄色的兽油来。沈怀瑾趁热倒入切好的兽肉,煸炒至金黄盛出。
  留下的底油中丢入姜丝和甘草,炒香后倒入土豆片翻炒,控制着火候,反复煎炒土豆片直至金黄。
  到这时再倒入兽肉翻炒,然后洒一些盐,翻炒均匀后加入一些清水,再炖煮一小会儿工夫即可。
  随着沈怀瑾的动作,广场上肉香四溢,就连其他火堆边的兽人和亚兽,都忍不住探头向沈怀瑾这边张望。
  沈怀瑾清洗了下树枝,削了双粗糙的筷子出来,用筷子夹起了滚烫喷香的菜。
  土豆入口即化,绵密的口感裹挟着肉香,兽肉汁水充沛,单一的调味反而凸显出食材本身的鲜美。沈怀瑾还配了些腌制的嫩生姜一起吃腌的嫩生姜很受欢迎,原先那罐早早被分完了,这是沈怀瑾新腌的一罐搭配起来好吃得让吃了一个月烧烤的沈怀瑾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值了!
  沈怀瑾也就吃了两口,就递给了一旁的兽人、亚兽和崽子们,让期待已久的他们各自分去了。
  他们也不怕烫,用手捻着就吃,边吃边赞叹沈怀瑾手巧。
  倒是音有些不好意思,坐在一旁劝道:瑾,下次你做的东西自己多吃一些吧,辛辛苦苦这么久,全喂了这群等着吃的。
  沈怀瑾笑着摇头,没关系,这说明大家把我看作部落的一份子了,我很高兴。
  他啃着提前焖着的红薯,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哭不哭,我们的目标是水稻和辣椒,不能就在土豆炒肉上跌倒。
  他知道部落还讲究吃大锅饭,没有私产的概念,因此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纠结。
  沈怀瑾吃得少,因此也是最早吃完,考虑到含一直守在伴侣身边不愿离开,他拿上红薯和烤肉,去厉的屋子里探望了他们。
  树正含糊地说着些梦话,沈怀瑾没怎么听懂,但听含说树虽然还是断断续续地低烧,但已经醒来过一次,也排泄了一次。
  沈怀瑾听完,又借着火光观察了树的伤口,只见伤口虽然狰狞,但红肿已消退了些。不出意外,树接下来会继续好转。
  沈怀瑾将剩下的新鲜大蓟都留给了含,让他根据自己教的方法,在接下里的日子里自行给树换药。
  将事情托付了出去,沈怀瑾也如释重负,接下来只需要注意观察树的情况即可。
  他心里轻松,也顺嘴问了一句厉的情况。听说这家伙最近轮流睡在部落的单身兽人家中,也亏得部落单身兽人多,不至于让他深夜流落广场。想到这家伙可怜兮兮的样子,沈怀瑾忍俊不禁,脸色带着笑出了屋子。
  安正巧吃完饭,从门前路过,见到他出来,赶忙约他一起去溪中洗澡。沈怀瑾爱干净,自然答应。
  他这些日子多多少少攒了些洗果,又回屋拿来了换洗的衣物。
  广场上,亚兽们正用玩笑的语气驱赶着兽人们,后者也不恼,偶尔还有几个会调笑几分,部落里一片欢声笑语。
  兽人们虽说偶尔说些调笑的话,行为却很规矩,听话地进屋,隔绝了自己的视线。随着夜色渐深,广场上也安静了下来,大家各自挑了合适的位置,一个个地下了水,好好清洗浑身的粘腻与灰尘。
  大家刚才好生玩闹了一番,此时力竭,因此都有些安静。
  沈怀瑾同样在溪水中舒展着身体,他忽然想到刚才大家切肉时的场景,忍不住打破了平静。
  安,我看部落里的工具都是用石头做的,没有其他的吗?
  安如实道:大河部落都是用石头做工具的。要用兽牙做也可以,但普通的兽牙太小,不好拿,还不如石头。长牙兽的牙齿倒是合适,可是长牙兽不常见,也不好捕,难得捉到了,兽牙也都是用来和其他部落换盐用的。
  正常,毕竟盐在原始世界很昂贵,而山谷里又不产盐。
  沈怀瑾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问道:那为什么不用兽骨做工具呢?
  安茫然地反问:兽骨不都是用来吃的吗,也能做工具吗?
  在大家眼里,兽骨是食物,尤其在缺乏食物的寒季,一根兽骨可能会连续煮上好几天。
  不过说着说着,安也有些反应过来,兽骨能吃不代表就不能用,尤其在炎季时,兽骨多得只能丢掉,只不过兽骨磨起来也不容易,大家就忽略了它的作用。
  当然可以,兽骨做出来的一些工具用起来会比石头做的方便很多。现在部落食物多,我们不如明天试试用兽骨做把骨刀如何?沈怀瑾提议道。
  好呀!安一扬手,溅起一点水花,我屋子里还存着不少兽骨,明天就给你拿一根大的来。
  沈怀瑾颇有些无奈地抹去脸上的溪水,道:谢谢你。如果真的能做出来,第一把先送给你。
  瑾,你为部落做得已经够多了。
  安摇摇头拒绝了,实在看不下去沈怀瑾把东西算这么清楚,尤其还总是让自己吃亏的做法。
  兽骨在炎季很多,你心里不用有负担。骨刀我如果想要,学会以后也可以做给自己。
  沈怀瑾没有回答,月光下水波粼粼,他随手拨弄了两下,搅乱了水面。
  感受着晚风拂面的温柔,他静静地闭上双眼,发觉自己已经越来越适应这个世界的节奏和生活。
  命运向他开的这个玩笑,不管是喜是悲,他都注定要接受了。
  第18章 、坦诚
  第二天天刚亮,兴奋的安就握着根大骨头棒子上药屋找沈怀瑾。
  两人先去了厉的屋子看望树,没想到树已经醒来了。
  含一见沈怀瑾进屋,立刻感激地朝他跪下。
  沈怀瑾一下子被惊得说出了母语。
  请别这样!
  他侧身躲开,又连忙将含拽了起来。
  含抽噎了几下,也不反抗,口中一直说着感激的话语,直到被树叫了一声才回到他身边,让对方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
  树的脸色蜡黄,唇色发白,但至少不是前两天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的样子,看来是脱离了生命危险,怪不得含会如此感激沈怀瑾。
  虚弱的兽人此时还没法动弹,半倚靠在含的怀里,小声向沈怀瑾道谢:仁慈的巫啊,我听含说是您将我的灵魂从兽神的召唤中找回。感谢您的仁慈,我的生命从此交予您,供您驱使,这是兽人的承诺。
  沈怀瑾面色复杂地看着这对伴侣,他救树的目的并不单纯,尽了努力却也有限,但没想到二人真将自己当作了能力强大的巫,以一种感激又虔诚的态度对待他,让他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树,你我都是部落的一份子,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能在兽神的呼唤下找回你,我也很为你们感到高兴。但不必将我摆得高高在上,不论我是何身份,我都是你们的朋友。
  屋中的气氛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好在有安作借口,沈怀瑾嘱咐了两人几句便离开了。
  出了屋子,安一脸神秘地拽住了他,低声问道:瑾,你刚才对安说的话,是祭祀的语言吗?我怎么一点都没听懂。
  沈怀瑾露出一个微笑,面不改色地胡扯道:没错,那是一种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语言,其中孕育着上千年的文化与生命,只有特定的灵魂才可以习得。
  兽人大陆大概就他一个吧。
  安听得如痴如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道:瑾,我可真没看错你!
  沈怀瑾好笑地拍了拍安的胳膊,心说兽人大陆的智慧生物真爱吃这一套说法,还挺好骗的。
  走吧,我们不是要做骨刀的嘛。
  安这才反应过来,也不扯着沈怀瑾问东问西了,两人结伴来到了广场。
  此时部落还未彻底醒转,广场上少有其他人影,偶尔有飞鸟掠过,传来几声清脆鸟鸣,越发显得静谧。
  安拿来的是灰角兽的大腿骨,大小合适,比较好操作。
  沈怀瑾先用石头将骨头敲成两半,用烧过的炭在骨面上绘出带柄骨刀的轮廓,再用折叠锯锯下多余的骨头。
  安又见到了被沈怀瑾称作折叠锯的工具,那原本是一根黑色的长条,被随意掰了两下后样子更加古怪,露出来的齿状细条在阳光下还能闪着光。安之前只以为它只能用来锯树枝,对此并不在意,没想到居然还能割开骨头。
  安不敢出声打扰,怕沈怀瑾不小心就把那个亮闪闪的长条割到自己的手上。
  沈怀瑾锯出骨刀的形状后,找了块灰色沙岩石开始磨。
  这也是个体力活,沈怀瑾和安轮流磨骨,被折磨得手红胳膊酸的,见凛和厉起床了,赶紧叫他们来帮忙。有了两个兽人的加入,两人这才轻松下来。
  沈怀瑾也没闲着。
  他目前没找到天然胶水,不方便给刀加木柄,打算直接用绳子在骨柄上绑缚来代替。
  他找出了自己前两天去采集顺手收集来的树皮。虽然品种陌生,但这种树的树皮十分坚韧,沈怀瑾剥下内层树皮撕成条,用火烘干了最后一点水分,再将树皮对折成两股,两股分别顺时针拧,然后逆时针缠在一起,最大限度地防止树皮绳散掉。
  凛中途就带着队伍出去捕猎了,厉则一直磨到了下午,终于磨出了把像样的骨刀。
  他甩了甩也有些发酸的胳膊,笑着问道:磨了这么久,没有好处吗?
  沈怀瑾正用树皮绳缠骨柄,骨柄在锯的时候就特地留出几个凹陷,缠好以后绳子不容易脱落,闻言淡淡道:你自己拿根兽骨来,我再帮你做一把。
  说完,他一拉柄上的树皮绳,确定绑得紧紧的,手一翻,刀尖对着自己,将新做好的一把骨刀递给了安。
  安一愣,随后连连摆手说不能要。
  沈怀瑾笑了笑,安抚道:拿着吧。这段时间你一直照顾我,这是我送的礼物,你不要有负担。
  劝了好几句,安这才收下,还用骨刀割了一把广场上放着的兽皮,果然要比石刀方便利落。
  安心中欢喜,脸蛋红扑扑地又向沈怀瑾道谢。
  厉在一旁,语气古怪:我自己辛苦一天磨的刀,也能叫你帮忙做吗?
  沈怀瑾摇摇头,不要算了。
  银发兽人神色颇有些不耐,但还是拿起了剩下半块兽骨。
  当然要,不过你明天得陪着我一起磨,还要替我绑那个绳子。
  行。沈怀瑾答应得利落。其实就算对方不愿意,他也会亲自磨一把送给厉,感谢他将自己的屋子出借了这么久。
  晚饭时分,安的新骨刀一拿出手就受到了亚兽和兽人们的追捧,尤其是前者。亚兽没有兽形,又要经常负责做饭,有一把锋利的刀能方便很多。
  当大家知道这是沈怀瑾做的以后,都有些意动,但骨刀不比食物,大家也不好意思白拿他的东西,一个个期期艾艾的。
  沈怀瑾看出了他们的纠结,主动道:你们想要骨刀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骨刀做起来非常麻烦,没有我的工具,就算有兽人的力气也要磨上好几日,这样我就没时间出去采集了。
  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你们能帮我找到像柠檬、生姜这种味道奇怪、部落平时不吃,但我能用来搭配食物吃的植物,或者有一些你们以前不敢尝试的果子、块茎之类的,只要试验过能用,我可以替找到的那个亚兽或者兽人做一把骨刀。
  大家听到还是有法子换到骨刀的,都很高兴,纷纷表示会仔细去找。
  沈怀瑾提前给大家泼凉水,不是所有味道奇怪或者没吃过的植物我都要,只有我能用的才能用来换骨刀。
  众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沈怀瑾心里也很满意。莽兽草原地域辽阔,他平常采集也走不了多远,一个人的力量到底有限,不如发动这批原住民一起找调味料和农作物,真找到能用的,他咬咬牙花一两天磨把刀也值得。
  阳见众人又围着沈怀瑾追捧,心中不忿,心道不就是用骨头磨了把刀吗,这谁不会啊。
  结果没有锯子只能用石头敲出大致形状的他硬生生磨了好几天,磨出来的还是把奇形怪状的刀,根本没有安用的那么好看,气得他一天没吃饭。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又过了两日,沈怀瑾复查树的伤口,发现恢复得挺好。
  考虑到棉线不能吸收,他在消毒过后顺手就帮树拆了线。棉线扯出时带出了点血,不过对比前两日的伤势简直微不足道,含和树并没有在意。
  沈怀瑾照例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