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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冶铁
水季过半后, 天便逐日炎热了起来，沈怀瑾侍弄田地的时候都得戴上斗笠, 以免正午时被火辣的阳光灼烧。
如厉所说，第三条路也很快建成，至此，山谷、基地、煤矿彼此连接，来回便利。
按一早的约定，沈怀瑾叫上了部落里除负责当日捕猎的队伍以外的兽人们，一同前往基地。
开矿和冶炼都是最基础的事情，他要确保大家都能熟练掌握，才能让部落建设的效率最大化。
去年雨期天降的惊雷劈开了光秃秃的矿山，给他们开采赤铁矿石减少了一些困难。
兽人们仗着力气大, 拎着石器直接往裸露的矿石上砸，可惜砸了好几下效果都不成。沈怀瑾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这才制止了他们，不急不缓道：我有更好的办法。
他让厉点火烤起了矿石，将石头烧得滚烫以后，再拿沁凉的溪水往上一泼，在热胀冷缩的作用下, 岩石即可变脆。沈怀瑾扬扬下巴，示意大家再试试。
边上的兽人见状，连忙又砸，这回还真的轻易地就将矿石砸了下来，不规则的小块石头掉落在地。
嗬！
兽人们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岩立刻让大家照着沈怀瑾的做法，先烧再淋，合力砸矿石下来。
大家干得热火朝天, 砸下的赤色小石头落了满地，沈怀瑾将它们一颗颗地捡进藤筐。岩见他忙得满头大汗，也来帮忙，顺势问道：瑾，这些石头到底有什么用？
沈怀瑾露出神秘的笑容，岩，等这些石头烧过以后，你就能知道用处了。
大概收集了五六筐有余的量，沈怀瑾让大家暂且停了停，将砸下的小矿石背去基地，然后进行粉碎处理。
在没有碾磨机纯靠人力的情况下，这个操作很耗时耗力，好在兽人们天赋异禀，直接将手化为兽爪，勉强降低了这一难度。
左手握着石器，右手化作狼爪，厉蓄力砸下，上半身的肌肉群隆起如山峦，满是力量与美感。在他的动作下，原本就细碎的矿石逐渐变成粉状。
沈怀瑾蹲在一边，视线随着他的动作一上一下，突然低声感慨道：哎，原来兽人还能选择只兽化一个部位啊。
厉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头顶一下子竖起了银色立耳，刚刚接触空气的耳朵有些敏感，不自觉地动了两下。
沈怀瑾立刻眉开眼笑，满足地摸上了毛绒绒的狼耳。
矿石光粉碎过筛还不够，冶炼还需要作为助熔剂的石灰石和溪岸的石英砂。石灰石用来去渣，而石英流动性好，可以带走炉渣。
石灰石同样要磨成粉状，和石英砂、矿石粉一起混合成原料粉。
木炭和原料粉被一层层地叠进冶铁竖炉，原料粉的量只够装三炉，但作为演示来说也足够了。
陶管将风箱的出风口与竖炉的进风口相连，炉中的木炭被点燃后，兽人们就开始拉起风箱，不停地往炉内鼓风。
火愈发旺，肉眼可见它从深红色慢慢变成橘色，说明焰火温度在不断地上升。
炉内的木炭会在燃烧过程中逐步减少，为了保持温度，要及时从上方添加木炭。好在他们的木炭存量多，用倒是够用，虽说如此，暂时没负责鼓风的兽人们还是选择去砍柴烧炭，为了以后大量冶铁做准备。
在他们看不到的炉内，诸多神奇美妙的化学反应发生，氧化铁被碳和一氧化碳还原成铁，氧化钙又与各种杂质形成了可分离的钙盐。
一点点朝着沈怀瑾预期的方向发展。
冶铁不似烧陶，不是几个小时就能解决的。尤其他们前期的工作花了很多时间，炉子刚烧了没多久，天边暮色沉沉，太阳即可便要落山了。
只是鼓风的工作一刻不能停，最好由兽人们轮流进行。大家经过商讨，最终决定留守基地，直到这批矿石烧完再说。
岩还想着让厉先带沈怀瑾回去，认为部落里的大巫不该这么辛苦。
沈怀瑾拒绝了他的好意，摇头道：部落里第一次冶铁我当然得时刻看着，有些要点我也能即时告诉大家，省得以后反复失败。岩，我都能跟着去赶集，自然不怕在这里熬上几天的。
这话有理有据，岩也无法驳斥。
大家都不是墨迹的性子，立刻挑了一个兽人回去报信，又分了一支小队伍出去捕猎，留在基地的继续鼓风，沈怀瑾则在一旁指挥着剩下的兽人们搭起棚子，作为简单的避所。
离开的兽人们很快满载而归，大家燃起篝火，将处理过后的兽肉架到火堆上烤。
在火舌的炙烤下，金黄色的兽油溢出滴落，噼啪作响。
没有调料的烤肉、简陋的避风所，一切像极了沈怀瑾刚刚降落莽兽丛林的样子，不同的是，这回他身边热热闹闹的，不必像从前那般提心吊胆。
鼓风一刻不停，兽人们只得轮流吃饭。
忙碌了一整夜，仍看不出什么成效来，大家不敢去想坏结果，只是埋头苦干，累得大汗淋漓。
到第二日天光破晓，鼓风的兽人咦了一声，只见竖炉的出渣口处有被烧得橘红、岩浆似的矿渣慢慢流出。
沈怀瑾知道这是熔点较低的金属和杂质在石英的帮助下被排了出来，而无法被融化的铁则被软化凝结成块状，留在竖炉的中下部分。
沈怀瑾让大家继续倒木炭、鼓风，一刻不停。
为了不让出渣口被堵，等滚烫的矿渣降温凝固后，沈怀瑾便用石头将其拨开。
见大家要把矿渣丢去一边，他连忙高声制止，别丢，这矿渣可是我做水泥的原料！
水泥制造需要将石灰石和黏土磨开，煅烧成熟料后再和炼铁后剩的矿渣同磨成粉，重要的矿渣可不能让不知情的兽人们当作垃圾给扔了。
几个兽人一惊，连忙将块状的矿渣小心地放到木炭边上，等待沈怀瑾之后的指挥。
大家几乎忙了一天一夜，中途只小睡过一会儿，此时脸上都有些疲态。沈怀瑾见状，和岩商量了一下，让他领着一支队伍回部落，让凛的队伍来替上。
岩也看出大家的状态确实不太好，没有多说，领着队伍便回去了，凛的队伍来得很快，立刻补上了之前的位置。
鼓风的兽人暂且不提，沈怀瑾将剩余的兽人们叫到一起，嘱咐了其它的事情。
溪岸的黏土淘来筛洗过后晒干，和石灰石一起磨开煅烧，矿渣磨成粉，将两者混在一起就是做水泥的料了，你们把水泥粉放在这儿，到时候我让亚兽们来搬运，怎么样，可以做到吗？
可以！兽人们激昂答道。
沈怀瑾被吓了一跳，揉揉耳朵。
木炭落下，矿渣流出，又热血沸腾地干了两日，沈怀瑾估计熔炼得差不多了，便让大家停了手，敲开侧门，扒开不能融化的炭灰，将烧得橘红的海绵状粗炼铁块扒拉了出来，用石器夹到平坦的石板上。
三炉共出了三块海绵状的铁块，刚取出时还有些软，沈怀瑾让大家用石凿和石锤各切成了两块，用石锤进行锻打。
锻打石台边上已经用黏土烧出了加热用的火炉，搭配风箱、陶管，同样用木炭作燃料。
在锻打粗铁块的时候，铁块的温度下降得很快，就需要时不时将降温的铁块放到火炉上烧成红热状再继续进行捶打。
获得的粗铁在不断的锻打下逐渐变成一个扁平的长方体，这就是打制各式铁具的基础。兽人们按指示，用石锤在扁平的铁块中间砸出凹痕，入火炉烧软后再对折捶打，不停重复。
在这个过程中，海绵状的粗铁块慢慢紧实，其中的杂质和大量的碳也在千锤百炼中被剥除，铁块的延展性变强，逐渐朝着沈怀瑾需要的形状变化。
锻造时铁块又在木炭中反复加热，少量碳渗入铁内，经过多次的反复锻打，碳的均匀性逐渐改善，铁块被一点点锻打成为坚硬而富有弹性的钢。
六块大小不一的铁块在沈怀瑾的预期下，最终被锻造成了短刀、镰刀、锄头等形状。
武器和农具，是部落的底线与未来。
怀揣着期待和紧张，沈怀瑾和大家一起，在磨刀石上为它们开刃。
刃口被一点点磨开，显出了耀眼的银白色，在阳光下散发着金属光泽。
这是一种无法用石器和骨器达成的锋利，大家惊呼连连，铁具在众人手中不断传播。
厉挥舞着短刀，锐而破风，也有兽人试探地拿着锄头锄地，轻而易举地就挖开了紧实的泥土。
岩难得露出激动的神色，他难耐地搓着手，对厉手中的短刀跃跃欲试。接过来后，他挥舞了两下，只觉得胸中好像有火在燃烧，脸都涨得发红。
他看向沈怀瑾，好像是明白了那个神秘的笑容。
沈怀瑾站在这里，像一个观察者将一切尽收眼底，复杂的情绪在心中涌动。
兽人们只是惊呼铁具的好用和锻造的不易，全然不觉一个新时代的到来，而灿烂文明自此熠熠生辉。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跃过了青铜时代，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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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分工
大事落成, 沈怀瑾一放松下来，便是满身的疲惫。
他驻守基地整整三天, 关注着冶铁和锻造的进程，中途只偶尔抽空眯过几回，也因为怀揣心事而睡不安稳。
厉撑着他有些发软的身子，低声道：瑾，我们先回去吧。
沈怀瑾打了个哈欠，低垂着眼帘微微一点头。
即刻间，银狼现身，俯倒在他面前。沈怀瑾撑了一把，便趴在了巨狼的背上，任由后者将自己驮了起来。
奔跑间, 狼脊背上的毛发摩擦着他单薄衣料遮蔽下的皮肤，那滋味并不舒适，他心中却充盈着安全感。沈怀瑾将脸埋在银狼柔软的颈毛上，在轻微的颠簸中，忍不住睡了过去。
当厉将他放倒在床上的时候，沈怀瑾也只是含糊地嘟囔了一声，没清醒过来。
等他真正醒来, 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窗户开了一条细缝，柔和的阳光洒落在屋中，细小的灰尘在空气中飘扬。
这一觉睡得太久，沈怀瑾躺在床上，有些不分年月, 他将手移到了阳光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 还有隐隐可见的青筋。
吱
木门应声而开，厉端着水壶走了进来。
沈怀瑾的意识回笼，懒懒问道：怎么都不叫我？
前几日你累坏了，现在睡得这么熟，我怎么舍得叫你。
沈怀瑾揉着脑袋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只觉得浑身都舒畅了。
灶台上焖着红薯和蛋羹。厉提醒道，走过去帮他把凌乱的黑发扎了起来。
厉对沈怀瑾这头乌黑柔软的头发格外喜欢，平常梳头、扎发都由他一手解决。
这黑发已长至锁骨之下，为了方便干活，平常沈怀瑾都会扎起高高的马尾。他也有过剪短的念头，最终都被兽人软磨硬泡地打消了。
不过既然麻烦不到自己，他也就顺势蓄了下来。
沈怀瑾洗漱完以后就端着蛋羹，边吃边巡视自己的田地和牲畜，前者如常，后者由安帮忙喂食过了，倒也没出什么问题。
艳阳当空，炎威可畏，他坐在工棚里遮阳，看着厉清理兽圈的背影，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厉，基地那边怎么样，你清楚吗？沈怀瑾高声问道。
厉刚好清完兽圈，将排泄物都倒去了用来发酵的污物坑里。
没出什么问题，大家照着之前的做法在炼第二批了，这回的矿粉量要多不少。
他去竹道口清洁了一番，回到沈怀瑾身边坐定，又补充道：而且还照着你的意思用矿渣、黏土和石灰石在制作水泥粉了。
沈怀瑾点点头，那就好，到时候都用木板车拉回来，等水泥到位，城墙也就能开始建了。
厉望向南边的谷口，那注定是一个不小的工程，但为了长久的生存，他们不得不辛苦去拼搏。
对了。他突然想到兽人们为之焦头烂额的事情，急道：瑾，接下来的铁块我们该怎么用？锻造成什么形状的铁具才好？
刚炼出来的粗铁不趁热锻打那就可惜了。
沈怀瑾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事儿也忘了！
他算了算时间，安慰道：别急，我今天画图纸出来，明天送过去也来得及。
厉这便放了心。今天轮到岩驻守山谷，而他是专程回来照顾沈怀瑾的，如今沈怀瑾一醒，厉就得回到基地继续干活。
沈怀瑾刚送走厉，岩便来找他。
这大热天的，岩被晒得满脸通红，沈怀瑾忙递了杯凉水给他。岩喝了水，稍稍降温了些，坐在树荫下和沈怀瑾攀谈起来。
说的还是铁具的问题。
之前锻好的铁具暂时先存在了岩那里，具体怎么分配还不好说，岩主要想问接下来铁的用途安排。
沈怀瑾葱白的手指叩击着石桌，反问道：岩，就和之前那样打农具和武器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