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见父皇。
陛下说了,任何人都不见,二位皇子请回吧。
你们好大的胆子,本太子要见父皇,也是你们这些奴才能拦得住的吗?苻宏性子略微急躁,在多次求见失败之后,他再也忍不住发脾气了,扬手就要教训这些死死拦住自己面前的宫人,苻晖连忙拦住他,太子哥哥,算了,父皇既然不愿意见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今日我就要见到父皇,晖弟,要回你回吧。
他扬声朝殿内喊道,父皇,儿臣求见,请您见我一面。
太子哥哥。
要回你回。
提议来明光殿的人是苻晖,可他们都一连数日求见了依旧被拒绝在门外,苻晖性子文弱雅静,他想尽孝道,可他们的父皇却不让他们尽孝道,他不想在这里打扰了,与其被自己的父皇嫌弃还不如在太学好好教书。
苻宏依旧不屈不挠,他一连喊了数声之后,殿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却是南岸,他一脸严肃,走到苻宏面前,太子,请回吧。
南岸,我要见父皇。
陛下把一切事务都安排妥当,太子不该来此闹事。
并非是我闹事,我想见父皇,我想见他一面,可以吗?
苻宏的话中有些颤抖,他一向孝顺,一日不见到自己的母亲父亲,他就觉得心里愧疚,他想自己的父皇了。
若是政事,太子还是请去吕光那里吧。
不是政事,南岸,我想见父皇,你告诉他,我想他了。
南岸说,皇族之中无私事,太子请回吧。说话这句话后,他便转身进了明光殿,随着殿门被合上,苻宏跪在了地上,他说不出什么话来,于是,他只能跪下来朝着自己的父皇磕头。
苻宏去了吕光的府上,他有很多的疑问想问,可是一时他也想不起来要先问哪一个呢。
于是,他就胡乱的问了一句,你信那些话吗?
吕光与他对面而坐,轻轻的斟茶递给他,什么话?
苻宏摇摇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似的,低声,我也说不清是什么,外面的百姓以前传的那些话,他们说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我知道,这并不是事实,因为慕容冲离开了秦宫,清河又死了,那里来的一雌复一雄,父皇的英明岂是这些鼠辈可以明白的。
吕光品茶,并没有随即搭话。
我想了想,那都是六年前的事了,母后说自从慕容冲来了秦宫之后,父皇就从来不去她们的宫中了,我想不通,为什么帝王的寝宫之中会有阴阳失和呢?难道阴阳配合不是顺天行事吗?
吕光说,昔者,汉文帝有邓通卧榻在侧,武帝有韩嫣相伴,哀帝更有断袖之癖,天下百姓谁敢非议帝王寝宫之事,你身为太子,当以持重国事,无端听闻坊间传说,若是陛下得知,你该挨骂了。
你也这么说,母后也这么教训我,可不知为何,这一次我就想起这件事了,当年慕容冲在秦宫之时,我有幸见过几面,当时只觉得他那个人全身上下冰冷至极,像个死人,从不说话,很是恶心,我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对同性产生兴趣的人,为什么父皇会对一个死人感兴趣。
吕光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若是陛下当真对死人感兴趣呢。
这
苻宏这才刚聊了几句,就没法再继续下去了,他的内心越发的复杂了。
身为太子,正如荀皇后说的那样,理当为苻坚挡在前面。
天空高远,苍鹰翱翔,湛蓝如海的空中白云朵朵,微风习习,一片空阔的绿荫草原上,牛羊马成群,马群的后方有四位牧马人,他们骑在马上,手持一根细长的马鞭,懒散的挥着。
正是昨日来借宿到这里的萱城、连成衣、慕容永和他们借宿的主人家纥奚阿儿。
我们这里的饮食,你们可习惯?
迷路之人不求锦衣玉食,我很感谢你们的款待。萱城淡然的说。
说实话,他的确不喜欢草原食物,之前与吕光到过彼时攻下代郡的乌桓部落图力居那里,图力居以烤羊肉和马奶酒招待,萱城不喜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可草原上豪爽的饮食习惯却令他一时难以忘记。
草原人的热情和爱心更令他敬重。
纥奚佶伦首领说,今晚让你们去他家里。
今晚?
嗯,首领说想跟你们多了解一些汉人。
萱城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好,我们等下便去见他。
他们驱赶着马群远离了部落营地,越往远方去,景色越美丽,一条长长的河流横跨在两片草原之中,遍地盛开的格桑花,绚丽多彩,徜徉在旖旎的花海中,耳边忽而响起了一阵悠扬的草原长调。
萱城坐在马上,微微闭上眼睛,仿佛沐浴在薄雾环绕的温泉里,全身上下顿时舒爽起来,他马上身体向后仰去,最后以一副躺着的姿势平躺于马上。
连成衣对慕容永说,看来,我们真要长居在这里了。
你不愿意?
这里离你的家乡有多远?
大概几百里吧。
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
你想去看看吗?
萱城心想,去吧,只要是人,都会念家,都想回到自己的故乡。
慕容氏的故乡,那应该是一片辽阔驰骋的天地吧。
中午时分,纥奚阿儿领着他们去了纥奚佶伦家中。
一踏入毡包内,里面的气氛就紧张起来,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仅有纥奚佶伦,还有其他三人,一位长者,其余二位跟纥奚佶伦差不多年岁,服饰装扮都相差无几。
来,我为你们介绍一下。纥奚佶伦率先开口,这是我的叔父纥奚乌兰,这两位分别是我的族弟纥奚佶云,纥奚佶月。
这便是我为大家引荐的三位中原汉人。
萱城的眼睛落在他介绍的三位身上,纥奚乌兰看起来是一位慈祥的老人,慈眉善目,纥奚佶云笑容明朗,纥奚佶月不苟言笑,眼神冷峻,二位身姿皆是上乘,很有草原健儿的刚毅雄风。
中原汉人,果然与众不同,这三位客人长相不凡,气质出众,一看就并非普通凡人,首领,你得到了三位能人啊。说这话的是纥奚乌兰。
纥奚佶伦笑道,大家都过来坐吧。
几人过去围坐在一起,纥奚阿儿为他们每人斟满了一碗马奶酒。
来,让我们为此刻的相逢干一碗,让纥奚部落人的热情浇灌远方而至的客人们陷在迷途的心灵,让这些可爱的人们在纥奚落叶生根。
他说话的时候,炽热的眼神一直盯在萱城身上。
萱城扭过脸去,慕容永在他的身旁,他冷峻的眼神却直直的锁在了前方纥奚佶伦的脸上。
马奶酒的甘醇甜美能抚平每一个陷在迷途中的人的心灵,真如纥奚佶伦描绘的那般。
放下酒碗,纥奚佶伦说,叔父,我打算为三位客人新建毡帐,就建在我的旁边吧,你觉得如何?
首领是想接纳这三位客人?
纥奚佶伦点头,嗯,先祖曾经明令我族可接纳汉人进入纥奚部落,如今我纥奚部落中已有慕容鲜卑人,贺兰鲜卑人,段氏鲜卑人,独孤鲜卑人,也有汉人,氐人,羌人,碣人等多个民族,我昨日一见这三位客人,便觉有缘,思虑之后,便决定接纳他们入我纥奚部落。
若是如此,首领,他们的身上可要刺上我纥奚一族的图腾海东青红日图,不知这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可愿意?
什么,要刺青,萱城惊愕。
他怕疼。
可他不敢说出口。
连成衣在他的另外一侧,手藏到背后轻轻的戳了一下他的后背,萱城转头看他,他以往明媚的眼睛里此刻也染上了一些紧张的气氛。
不用多想,慕容永肯定不愿意,慕容鲜卑一族虽然与这里的纥奚部落同属于鲜卑,但鲜卑分支太多,萱城从来不曾瞧见过慕容氏的人身上会有刺青,慕容一族入住邺城,身上并未有任何游牧民族的烙印,由此可见,他们不愿意身上被印上什么部落图腾。
而这里的纥奚部落长期以来生活在大草原上,逐水草而居,并未进入任何中原城市,他们身上会印有一些原始部落的图腾印记。
首领,这件事还是再商议商议吧。
怎么,你们不愿意?纥奚佶伦拔高了声音。
三位若是不愿意,可要被逐出纥奚部落的。纥奚佶月冷静说道,三位既然是迷路人,远道而来我纥奚部落,我想,首领选择接纳你们入我纥奚部落,也是对三位的看重,还望三位再三思量。
萱城想了一下,道,多谢首领对我们三人的恩赐,不过,我们在这里借住一段时日后,还是想找到回去的路。
你们要回去?你们的家在哪里?纥奚佶云轻轻摇了摇头,问道。
我们从南方而来。
你们当真是迷路而来到我纥奚部落的么?纥奚佶伦微微眯眼,脖颈扬高了一分,他坐的方向在最上方,这个时候像是一个王者俯视的姿态,一时令萱城有些恍惚,他的气息一直以来都有些让人感到压迫,尤其是沉默的时候,这种不好的错觉让他一时辨不清身在何处。
三位既然来了,又不知道去往何处,首领宽厚仁爱,心胸宽阔,能接纳各族百姓,我看三位还是考虑一下吧。纥奚乌兰老人这么细声的说。
是呀,三位客人,考虑一下吧。纥奚阿儿也这么说。
一时令萱城沉默,他望了一眼连成衣和慕容永,见他们神色严肃,并没有反驳些什么话语。
叔父,你带着纥奚佶云和纥奚佶月去准备搭建新的毡账吧。
好。
纥奚阿儿,你先回去。
是,首领。纥奚阿儿弯腰拜了一拜,恭敬的退了出去。
这样,毡账内只有萱城他们三个人和纥奚佶伦。
这两位是你的人吧?纥奚佶伦忽然说。
这是对着萱城说的,因为他的视线在扫视过两边的连成衣和慕容永之后,落在了萱城身上。
是我的朋友。
朋友?我看是下属更贴合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汉人情结
萱城不解的盯上他的对视,首领不要乱猜,我的这两位朋友只是少言寡语而已。
纥奚佶伦从上方的位置上走下来,他渐渐靠近萱城的身边,眼睛转向一侧的慕容永脸上,慕容族人,你们既然不愿意刺上我纥奚一族的图腾刺青,想必身上有其他的印记吧?
慕容永并不说话,细长的凤眼斜向一边。
萱城连忙笑着解释,没错,我这位朋友慕容永的确是慕容鲜卑一族,说起来你们也是世代交好的,他不怎么说话,也不管事,有什么疑问你问我好了。
好,那么,就请你的这两位朋友暂时回避。
萱城向慕容永和连成衣示意,你们先出去吧。
二人皆不动,出去吧,没事。萱城细声的说。
二人这才不情不愿的走出了毡账。
纥奚佶伦靠近他的身体,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从南方来。
他的身体逼上来的时候,气息有些浑厚,萱城稍微退了一步。
为何不愿意刺上我纥奚部落的刺青?他的眼睛射过来,一道凌厉的光线划过。
你当真要我说?
说。
萱城只能实话实说,我怕疼。
沉默,静寂。
哈哈哈过了一会儿,纥奚佶伦放声大笑起来,目光里的那道凌厉之光消散了,换之是有些不可思议的凝视。
这样的凝视更让萱城受不住,他咳咳两声,尴尬的笑了一下,所以,就不用刺上你们那什么什么刺青了吧?
不行。
他的目光忽而变得温柔起来,身体又靠过来,声音更是纤细,放心,我不会让你们疼的。他一把抓住萱城的手腕,还不等萱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手掌却朝着自己肩头抓来,继而只听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只觉肩头一凉,回神过来,萱城眼中顿时冷芒闪现,心中却恐慌起来。
纥奚佶伦压着萱城的身体,双手奋力撕开身上的衣袍,粗重的气息喷在身上,我倒要看看,你们身上有些什么东西。
他撕开了萱城身上的衣袍,从肩头割开一道口子,继而容不得怀里箍着的人反抗便一把扯碎了萱城的上衣,呈现在他面前的除了一览无遗的净透肌肤之后,并无什么别样的刺青,可他似乎不放弃,右手又一把扯掉了腰带,眼看着身上衣袍就要被他尽数褪尽,萱城大喊一声,慕容永。
就在这一瞬间,慕容永挑开帐帘,一手持剑,直逼纥奚佶伦而来,纥奚佶伦灵活闪过,慕容永的第二剑还未刺去,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锃亮的弯刀。
萱城赶紧掩上身上散落的衣袍,他有些回不过神来。
慕容永,你敢对我拔剑,这是我的地盘。
萱城楞了一下,回过神来这才将手放在慕容永直直拔出的利剑上,误会,我想,是有些误会了。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一场误会。纥奚佶伦收回了弯刀。
收回你的剑吧。萱城小声说。
慕容永慢慢的撤了剑,他凌厉的目光朝纥奚佶伦刺去。
别这么看着我,也许,你们真是一群迷了路受了伤的羔羊,想寻求我的庇护而进入我纥奚部落,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你们都没有理由反抗,你要时刻记着,这是我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