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咧咧地挡镜头,简直把不想被拍写在了脸上。
摄影师尴尬地看了眼赵理。
周行荡所属的光浅经纪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大娱乐公司,总裁周浅是周行荡的亲姐,来之前就跟节目组打了招呼,说她弟家里给惯坏了,脾气不好,节目组多担待些,正片剪好后先把周行荡的cut发给她过目一下,以免败坏家里的形象。
说得客客气气,实则字里行间都是警告。
关于周行荡的素材得慎之又慎,拍了也用不了,还不如省点内存。赵理对摄影师点了点头,等镜头关上后,他才说:小点声,别人都要休息了。
宋枳装乖:好!
赵理点点头,转身要出去的时候,又提醒道:睡觉之前要把宿舍的镜头打开,节目组要素材的。
好的!宋枳把赵理送到门口,既乖巧又嘴甜:谢谢选管哥哥!选管哥哥再见!
赵理意外了下,回过头果然看到宋枳在对他笑。宋枳笑起来时露出小虎牙,眼睛也弯起来,温软纯良很讨人喜欢的样子。
赵理也笑了,又看见立在一旁黑着脸的周行荡,忍不住叹息,孩子是好孩子,可惜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周行荡这个大少爷,还在一个宿舍,以后有得受了。
算了,能照顾就多照顾下吧。
赵理离开后,宿舍里的空气安静了几秒。
浴室里有人在洗澡,放着音乐,沉浸地放声歌唱着。浴室里噪音和窗外的雷声交织,更衬得宿舍里的寂静。
宋枳关上门,回身,靠在门上。
这个插曲让他对重生有了真实感,十七中不再是他悔恨里无法到达的地方,那些在漫长的潦倒岁月里走散的朋友们也仍在身边。他再次忍不住往窗外看去,大雨仍然在敲打着窗户噼里啪啦作响。
将近熄灯,训练楼已经黑了,只剩下路灯的光在雨里飘着。
风声在夜里大作。
阿枳?一直没吭声的季原小心地打破了寂静,他走到宋枳跟前,伸手去探宋枳的额头:你没事吧?
宋枳眼眸微动。
这年选秀未成年还能参加,节目组又要求必须是未公开的练习生,所以公司就把才十六岁的季原给送来了。
季原长得可爱,性格也小天使,在节目里圈了一大波妈妈粉。
虽然赛后因为宋枳的个人问题,两人很少联系,但是对于季原他心里还是很亲切的。忍住鼻酸,宋枳伸手捏了捏季原的脸,语气轻快:我没事。
话刚落音,旁边传来一声很有存在感的冷笑。
宋枳:
好的,他头疼了。
前世他脑子里有东西,周行荡跟他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冷不丁再撞上这么不成熟稳重的周行荡,他真的很不适应。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的洗手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看过去。
雾气先漫了出来,里面的人边擦头发边哼着歌儿,拖鞋踩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卸了妆的脸清爽帅气,在三个人的注视下面不改色,笑得欠欠的:站着干嘛呢?这里热水真不错,赶紧洗吧,别等熄操!我的床怎么回事!!!
宋枳季原:
周行荡:呵呵。
/
两分钟后。
205宿舍的第三位成员吴显站在摄像机下面,仰着头看着那块要掉不掉的布,帅气的脸从左边移到右边,再从右边移到左边:录音真没关吗?我刚刚说的脏话也录进去了吗?我可以重新从浴室出来一趟吗?
宋枳不忍地嗯了一声:别说了,现在还录着呢。
吴显:
他回过头,哭丧着脸:完蛋了,才第一天我就暴露了本性,这节目没法录了,我人设崩塌了!
想开点。宋枳安慰他:这些肯定不会被剪出来的。
吴显的眼里恢复了色彩:真的?
宋枳点点头:真的。
爱豆训练营的每一期正片最多不过两个小时,放的却是将近半个月的事情,练习生又这么多,透明点的练习生一期的镜头连一分钟还不到,这些宿舍的片段更是只会放些有趣的,像选手说脏话的,怎么可能放出来?
那就好。吴显彻底放心了,他将刘海往后一扒拉,注意力也回到了说脏话之前:哎,不是,到底谁给我的床洗了个澡?
205宿舍唯二的下铺为吴显所有,也就是刚刚宋枳打开窗户暴雨祸害的那一张,现在已经惨不忍睹无法睡觉了。
你睡我的床吧。宋枳说:我刚刚打开窗户看了一下,不小心弄湿的。抱歉啊。
那你睡哪?周行荡和季原异口同声。
周行荡瞪了季原一眼,季原没见过世面,觉得这人凶死了,往宋枳身后躲了躲,小声提议:阿枳,你要不去我宿舍睡吧?
季原是真怕周行荡趁宋枳睡着了打他。
啊?对啊,那你睡哪啊?吴显心大,根本没看出来宿舍里的暗潮汹涌,挠了挠脑袋,单纯觉得这才第一天就跑别人宿舍睡显得很不和谐,也跟着提议:要是你不介意,咱俩都挤你床上睡一晚?
宋枳心想他不介意,有人介意。
果然,周行荡凉凉开口:不是有吹风机吗?实在吹不干不行去找选管再要一套床单被罩,俩大男人挤在一起恶不恶心?
对对,对,还有吹风机。吴显连忙跟宋枳解释:我刚刚没有要拉着你炒cp的意思啊,你别多想。
宋枳笑笑,说:我知道。
吴显在节目里是有cp的,就是205宿舍的最后一名成员,现在还在外面串寝的知名交际花程今。他和吴显的cp名叫五险一金,两人笨蛋帅哥配脑性美人,cp感强,互动自然甜,成为这档选秀节目第一对美帝cp。
考虑到马上要熄灯了,季原自告奋勇要帮宋枳吹床单,让他去洗澡,宋枳rua了下他的脑袋,一句爸爸的好大儿就要脱口而出,余光瞥到靠在桌边听歌的周行荡,又咽了回去。
这大少爷,目前正沉迷讨厌他的人设不可自拔,还是少招惹为妙。
行李是家里的管家帮他收的,夏季新款分门别类,码得整整齐齐。宋枳家境好,上面又有个哥哥,小少爷被捧在掌心宠着长大,没被社会毒打过,又娇气又爱逞能,幼稚、单纯,还特别容易相信人。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宋枳边走进浴室边嫌弃了下以前的自己,真是无用的单纯和善良。
爱豆训练营是由视频平台发起,平台在苏城郊区租了市十七中新建好的校区当训练基地,一应设施全是新的,但仍然比不上家里。
他前世刚来的时候,因为太多勤奋的练习生在走廊练舞,他睡眠又不好,每天都熬到下半夜才能勉强睡着。状态不好导致训练成绩不理想,被舞蹈导师拎出来训了几次剪进正片,给人好一顿嘲。
宋枳赤脚推开玻璃门,热水兜头而下,玻璃上瞬间蒙了层雾气,他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有水珠轻颤。
一会儿,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上天既然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必须要好好珍惜。上一世踩过的坑,信错的人,做错的事,重来一次,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他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联系上家人。
只是宋枳睁开眼睛,盯着置物架上的沐浴露看了会儿,心不在焉地挤了一点,心想,难办的是选秀期间手机没收,节目组不让联系外面。
沐浴露在掌心搓开,细腻的泡沫飘起,淡而疏离的花香很熟悉,在湿热的空气里蔓延开来,宋枳微微一怔,再次看沐浴露。
EL五号之水沐浴露。
他记得,周行荡很爱用这款。
宋枳眼前一亮,他突然想起一事儿,前世周行荡把他囚禁在家里的时候说过很多在十七中的事,其中就有周行荡瞒过所有人把手机藏在厕所一整个赛季无人发现的壮举。
行啊周行荡。
宋枳急着去拿手机,加快了冲澡的动作,心想,他宣布,周行荡的手机从现在开始被他征用了!
宋枳刚从浴室出来就熄灯了。季原也回了自己的宿舍。初评级录了整整一夜,来到宿舍这边又录了不少物料,再勤奋的练习生这时候都睡了。
窗外的风雨渐息,正是夜里最寂静的时候。
他没有犹豫,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钻了出去。不知道谁把走廊的窗户打开了,过堂风呼呼地吹来,吹散走廊里的闷热。
公共厕所在走廊尽头,白炽灯明亮,风把门板吹响。
周行荡说过,他在大家都没进十七中之前就托人把手机藏在右手边第三个隔间里。此时门半掩着,没人在里面。
宋枳放下心来,推开门。
然后,跟坐在马桶上的周行荡来了个四目相对。
宋枳:?
周行荡:!
宋枳:
周行荡:宋枳你他妈一天要占我几次便宜?
第3章 好香
宋枳心想周行荡可真会顺杆往上爬,他刚醒的那会儿脚趾隔着裤子碰了下腿叫占便宜,现在撞上周行荡穿得整整齐齐坐在马桶上也叫占便宜?
宋枳怕周行荡招来人,往里面走了走,回身关上门。
金属扣旋转,锁死。
你上厕所为什么不锁门?不等周行荡说话,宋枳先发制人。
周行荡被噎了一下,反击道:你看见里面有人了你还进来?
厕所的隔间小,两个大男人挤在里面略微有些局促,宋枳靠在门上,双手交叠抱着手臂,眯起眼睛打量周行荡。
从发梢到鼻梁,从薄唇到喉结。
真他妈的好看。
宋枳用舌尖顶了顶上颚,思考对现在的周行荡来说,来硬的和来软的哪个可行性最高。
据周行荡所言,他见宋枳第一面就冒出了点小情愫。但两家公司不对付,从根源就杜绝了他和宋枳和平相处的可能性,所以才选了最笨的方式吸引宋枳的注意力。
当不了队友那就当对手。
幼稚,却又可爱。
那还是来软的吧。
宋枳想,毕竟他现在虚长了周行荡十岁,该让让他,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没话说了吧?周行荡以为宋枳被自己怼到失语,手机在掌心得意地转了个圈,面色又倏忽一冷:还不快出去?
宋枳面不改色:节目组规定,不准私藏手机。
怎么?你要举报我?周行荡按了开机键:那你去啊。
我不举报你。宋枳说。
嗯?周行荡意外抬头,又想到以两家公司的关系,宋枳不但得举报他,还得争分夺秒地举报他才说得过去,不举报他?周行荡警惕:你想干什么?
宋枳笑眯眯,伸手:你手机得借我用。
如果我不借呢?
那我就去举报你呗。宋枳无所谓地耸耸肩,随即话锋却一转:不过你长得那么帅,我们又那么有缘分分在同一个宿舍,你应该会借给我吧?
说完后,眨眨眼。
他知道这对周行荡很有杀伤力。
果然,十八岁的周行荡纯情得一批,还没学会大人那一套隐藏情绪的本领,被喜欢的人稍微撩了下耳尖就泛了红,眼神慌乱了几瞬:你、你少在这花言巧语!
我说得都是实话。
你是不是顾虑公司啊?宋枳弯下腰,手扶着膝盖,目光与周行荡平齐,语气轻柔地像个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如果你顾虑的话,那就算
谁他妈顾虑公司了?周行荡打断他的话,霍然站起来,把手机往他怀里一丢,用就用,屁话这么多。让开!
宋枳往旁边让了让。
空间太小,让也没让出点空,反而像是往周行荡怀里钻。
周行荡身体僵了下,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僵硬地抬起手,从宋枳的腰侧伸出手,打开锁扣,垂下眼。
他比宋枳要高,宋枳仰着头看他的时候,长睫撩起昏黄的灯光,上目线无辜,刚吹过的黑发乖软地趴着,看起来很幼,面色平静地接受他怒气冲冲的目光。
让、开。周行荡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这里空间那么小我往哪里让?宋枳没动,反而把手机往他面前一递:指纹。想了想,提议:要不你录入一下我的指纹吧?
周行荡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不要太过分!
宋枳:嗯?
哪里过分了?这部手机从现在开始不成他和周行荡的共同财产了吗?
周行荡伸出手,解锁,很坚持原则地留下一句用完给我放回去就推开门走了。
门板在宋枳的身后来回晃荡,深刻地表现着周行荡有多不爽。
宋枳低头笑了笑。
每个宿舍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公用卫生间只有在应急的时候才会有人来用。周行荡走后,就剩宋枳一个人了。他重新把隔间的门关上,坐在马桶上。
打开拨号界面。
烂熟于心的数字一个个输入。
掌心紧张地出了汗,心跳也在不受控制地狂跳。宋枳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指把号码拨了出去。
没让他等多久,那边就接了电话:喂?你好。
熟悉的声音跟着记忆扑面而来,宋枳张了张口,却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字来,直到那头察觉到什么迟疑地叫出了他的小名,他才小声喊了句:妈。
谁啊?宋枳听见他爸的声音,低沉有力:宋枳?
宋枳再也绷不住了,滚烫的泪水砸了下来:爸
程老师,你儿子吃错药了?宋大总裁刚睡着没多久,他按开壁灯,一脸见了鬼的样子看着自己老婆:还是我在做梦啊?